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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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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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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00pm 11/06/2020

荷塘冬色/劉國光(居鑾)

作者: 刘国光(居銮)

2017年到中國實習,有幸參觀景仰已久的清華大學。

抵達清華大學的大門時,已是午後時分。霧霾凝滯在空中,四方八面網羅太陽,使得浸淫其中的太陽變得濁黃而虛弱。12月的穹宇一片灰濛,沒有絲毫生氣。空氣冷得僵硬起來,陰鬱地消耗著陽光孱弱的熱情。從遠處望去,大門前方看起來像是堆滿了許多五彩繽紛的大冰棍——穿著各色羽絨服的遊客和學生團聚集在門口前巍然屹立的石獅像旁。守門老伯身著警衛制服,正維持秩序和控制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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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大學被列為旅遊景點之一,因此除了特別設定對外開放時間,出入也必須通過安檢。幾位中年男子蹲在石獅像下方的石墩前,嘴裡銜著一支菸,操著濃濃的北京腔,見遊客便問是否有意搭順風車進入校園,還聲稱自己擁有入校準證,只需付幾元錢就可以越過其他遊客搶先參觀。然而,他們的生意慘淡,旅客半信半疑,一旁的守門老伯也鞏固了旅客的明智之舉,喊說沒有學生證,誰也別想在開放時間以外的時間進出。這時,一名女大專生急匆匆越過校門前方的十字路口,奮力擠過人群,在人群的碰撞中踉蹌蠕動。她忍不住撅起了嘴,蹙著眉向守門老伯亮出了學生證,然後轉過頭回望這些莫名其妙的旅客。大概她不瞭解,那份人們總對還沒企及的遠方所抱持的憧憬、好奇和傾羨。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終於臨近開放時間,大夥開始自發地列隊。排在我前方的是一個高中生團,正如中國青春偶像劇裡頭,他們穿著長褲長袖的運動服,在酷寒中仍舊活力充沛,在無聊的等待中打鬧嬉戲、高談闊論。偶爾會有中年婦女沿著人龍兜售清華大學的周邊商品和手辦。幾個高中女孩不假思索地掏錢買了幾個鑰匙圈,然後回到方才的八卦話題繼續天南地北,間中不時發出尖笑聲。看著他們無憂無慮的樣子,我想起在高中統考結束以後,高中老師說大學生活將會是輕鬆而美好的。或許他們的高中老師也說過類似的話,而他們也相信了這些站不住腳的美好,也或許他們有了穩妥的人生規劃,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然而,正值他們年紀的我很迷茫,且如今依舊迷茫。

我想起高中那時,因為董總把朱自清的幾篇散文列入獨中華文課的教程,其中一篇便是〈荷塘月色〉。文章的具體內容在我腦子裡已經褪了色,但我依然能切實地感受到那份想要親眼見識清華大學裡那池荷塘的風采的憧憬,不想如今有這麼難得的機會。甫踏入校園,我遂打開微信,跟著清華校園導覽迷你程式指引的路線,徑直來到自清亭。

看見高三時候的自己

我幻想著自己像朱自清那樣,在這幾年“心情頗不寧靜”的狀態下,效仿他來到荷塘散心,期盼著荷塘的“另一番樣子”。當我從遠處望見自清亭模糊的輪廓時,呼吸開始急促,凜冽的空氣竄進鼻孔,快速地繞了肺部一週。身子還沒恢復暖和,又接著吸進寒冷的空氣,搞得胸口陣陣疼痛,激起了一些自虐和興奮的快感。

然而,荷塘一片死灰。

池塘的水經已凍結,薄冰覆蓋其上。一陣朔風拂過,荷塘上面沒有絲毫波瀾,過處沒有清香,也沒有腐爛的惡臭。已然凋零的荷葉沒有殘骸,徒留葉柄筆直朝天,像溺死在沼澤地死者的手,指謫蒼天,抑或索求救贖。荷花也沒有遺骸,留下的花柄林立期間,讓人沒法分辨出花葉,亦花亦葉,不再點綴荷塘。放眼望去,荷塘只有黑白灰的色調,一切彷彿定格在黑白照片,與灰濛濛的天連成一體。在這一片肅殺和死寂,只有身後自清亭裡的遊客喧鬧紛雜——小孩追逐嬉戲,大人及老年人坐在亭子裡搓揉僵硬的小腿和大腿肌肉,年輕旅客提著自拍杆,123,框起凍結的笑靨。

柳樹圍著荷塘林立,枯黃的葉子和樹幹,混淆於霧霾間。只有寒風拂過,柳樹殘喘著晃盪,才得以辨識其老態。其餘不知名的樹像經歷了一年的摧殘,全掉了發,投影在荷塘的冰面上,如惡魔的觸手張牙舞爪。奈何想像和創造力已經枯竭,眼前的實景無法移易成當年憧憬的荷塘月色,彷彿經過我眼眸的世界,都將變成渺茫而俱灰。唯獨霧霾裡的太陽,勉強可以充當朱自清筆下的月色,放射出冷冷的光,沒有暖意。

夢想的荷塘月色幻化成泡影。

選擇於冬季出遊,妄想見證荷塘風采,亦如當年選修大學科系之時。人們說這樣的情況,只得學習捕捉丁點的沿途美景,然而即使是嚴寒的冬天,也沒能帶來我與荷塘獨處的機會,我終究沒能成為自由的人。

不遠處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方才列隊在我前方的高中生團,正尾隨領隊老師往這兒走來。領隊老師的聲音,在凍得僵直的空氣中無法有效地震盪傳播,胎死口中。學生也無意聆聽,只是在隊伍中四處張望。即使沒有聽到老師的任何指示,他們也不敢擅自掉隊,僅僅循著隊伍行進的路線,自拍、閒聊、闊笑,未幾便經過“水木清華”,繞過荷塘離開了。我隱約看見一個背影神似高中時候的自己杵在原地許久,目光聚焦在虛無中。他察覺自己掉了大隊,懵懂而慌張地跟上,往大夥的下一站走去,間中卻不時回頭眺望。

我循著他的目光,沿著同一個荷塘的圓周,踏上與大隊相反的另一條圓弧上的碎石子路。一路蜿蜒曲折,最後我來到一處由巖壑形成的小型圓弧拱門。拱門結構框起了自清亭全貌和小部分荷塘,我這才把注意力轉移到自清亭上。自清亭是單簷的四角亭,綠柱樑紅簷檁,有一刻著“自清亭”的牌匾懸掛在井字樑上,其紅綠的色彩擔負起春夏荷花葉的點綴職責。從拱門形成的眼界望去,自清亭在霧霾的遮蔽下朦朧曖昧,好似一朵安置在土地上的人造的巨大荷花伴著荷葉,拼盡全力想為旅客們在這片死灰中增添定點色彩。

我心領,卻倍加感傷。

終究,冬天的太陽妥協於自然規律,約莫傍晚5點就落到地平線邊上,催促我離開這憧憬之地。氣溫驟降,遊客彈指間變得稀稀落落。暖意苟延殘喘。霧霾變得更濃了,一抹彎月忽隱忽現,把其周圍的穹宇泛成灰藍色,完全不把太陽看在眼裡,摧殘太陽徒勞掙扎發散的殘光。我草草遊覽餘下網絡推薦的必打卡景點,囫圇拍了幾張照片後,就離開校園。回到來時的大門入口,只見方才的高中生團列隊正走向停在校門右邊的巴士。頭頂上的彎月已經凸顯出明確的輪廓,在天際勾出了一張咧開的嘴,冷冷地笑著。我再次看見高三時候的自己,穿著一身白校服和白長褲,在隊伍的末端和我相視片刻,然後低下頭上了巴士。

再見。我嘀咕,而後背向彎月,往慘白的另一端穹宇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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