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夢小鎮／03】林夢邊界的信仰，城隍廟裡的比沙亞人

林夢的東嶽寺城隍廟大二爺伯廟本身就有一段歷史淵源：

它的原名為汶砂東嶽（安溪）城隍廟，原址在汶萊北部的巴拉卡斯（Berakas），由新加坡人盧甘成創立的。

落實伊刑法的汶萊限制境內的神廟數量，汶萊蘇丹只允許歷史最悠久的華人神廟——騰雲殿保留下來，其餘的神廟都必須關閉或搬離汶萊，包括已經有20年曆史的城隍廟。

“已故主持盧甘成師傅在扶乩的時候，傳達神明聖諭說要把神壇遷移到汶萊的邊界——林夢來。”林夢東嶽寺城隍廟主席林方賢回憶說。

因此經過一番尋覓，終於在1992年期間買下這片地，建廟的消息一傳開，汶萊與林夢華人的樂捐善款遠遠而至。廟宇外觀和新加坡大巴窯（Toa Payoh）如同一轍，林方賢說那是大二爺伯“要求”的；寺廟裡的金身是特地前往中國廈門訂製的，過程同樣充滿神奇。

籌款建廟的除了當地人，好些都是汶萊人，包括爐主黃拔力。他說，每一年的標會都會吸引很多汶萊人參與，因為汶幣匯率的優勢，“他們出價偏高，一標就是1萬、2萬令吉。”

加上城隍廟坐落在汶萊邊界，是汶萊人前往林夢市區的必經之路，不管是平日還是週末都是香火鼎盛，神廟不斷擴建裝修之餘，過去二十多年來幫過不少人。

除了遭遇困難的人前來向神明求助，特別的事情是，附近甘榜的居民不管是華人還是其他種族，只要家境貧寒、家中有親友去世而沒有能力買棺材安葬，都會向城隍廟求助。過去接受捐贈的人，包括伊班人、比沙亞人，或是姆祿人等少數民族。

這樣的捐贈幾乎每個月都有，而且維持了很多年，已經成了該廟與善心人士為當地社會長期做出的貢獻。

華人民間信仰，各族同慶

城隍廟坐落在比沙亞人的地區，不遠處就是比沙亞人的傳統文化重地、每一年舉辦水牛節的峇都達瑙（Kampung Batu Danau），左鄰右舍、四面八方都是比沙亞人。也因為如此，城隍廟很多信徒和工作人員都是比沙亞人。

儘管沙巴的比沙亞人是穆斯林，砂拉越比沙亞人則大多是基督教徒，當中也有信仰其他宗教的，包括華人民間宗教。

“我從小就在廟裡長大，因為我的父親在這裡工作，我的家就在神廟對面。”人稱玲玲的比沙亞女孩，比比（Bibi）本身是城隍廟的忠誠信徒，每逢廟會慶典或法事都有她的身影，有時候看見她站在師傅旁邊，拿著扇子給他搧風；有時候捧著各種法器，奔走於整個祭祀。

對於城隍的信仰，她可能比華人還要熟悉。寺廟裡除了供奉主神城隍爺，還有大二爺伯、地藏王菩薩、財神爺、孔子、文昌帝君等各種民間信仰的神明，她統統都知道。實際上，她也聽得懂當地人說的福建話。

“我們都是來義務幫忙的。”她笑言。

在比比看來，城隍信仰不只是一種宗教，神廟的活動更把她與周遭的人連接在一起，尤其不同種族在一起生活的時候。

大二爺伯聖誕那個晚上，由鍾良德師傅扶乩之下引領善信在過運橋，她還指引我如何參與；過了運橋，她把戴在身上的佛牌給大二爺伯開光，接受神明祈福且領了平安符。

“林夢的比沙亞人大多是基督教徒，有的是穆斯林。比沙亞人也有過傳統信仰，不過我並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因為我從小就在父親帶領之下，受到城隍信仰的薰陶。”比比說。

原住民員工也是信徒

城隍廟裡的全職員工同樣是比沙亞人，負責打理神廟、掃地、泡茶等打雜工作，“我是城隍廟的總務傑弗裡（Jeffrey Jack），本身是混血兒，母親是華人，父親是比沙亞人。”

傑弗裡會說華語，除了打理城隍廟的一切瑣碎事務，其他原住民員工也是他管理的。在廚房裡準備食物的、印符的員工或志工，好大部分都是原住民，他們有的是沙亞人，有的是姆祿人，也有伊班人。他們是員工，同時也是信徒。

傑弗裡與城隍廟的鍾良德師傅過去是舊相識，“也是因為他，我才來這裡服務。”目前傑弗裡也是他的誼子之一，每一次祭祀活動，傑弗裡會穿著灰色的傳統祭祀袍，在鍾良德師傅身邊服侍。

鍾良德師傅本身來自古晉廣聖宮，13歲開始扶乩問事、祈福，當年創辦汶萊城隍廟的老師傅盧甘成去世之後，林夢的城隍廟沒人繼位，原本前來參與遊神活動的他，被大眾要求幫忙扶乩、祈福，自此接手了城隍廟。

“我在全砂跑透透，哪裡的人需要我的幫助，我就去哪裡服務人群，不過林夢小鎮的城隍廟是我一年當中待最長的時間，可能是因為這裡的人吧！”他笑言。

城隍廟的書記陳世銀說，林夢是一個多元種族生活在一起的地方，神廟裡的工作人員除了是住在附近的沙亞人，很多也是華人與比沙亞人通婚的後裔。他們雖然不會說華語，不過卻能接受華人的宗教觀。

“過去比沙亞人的宗教信仰並不太強烈，他們容易被其他族群影響，加上早期和華人比較親近，而華人的經濟能力又特別好，他們認為華人宗教信仰可以給予指點。”

“最近來了一名印度信徒，他還是大爺伯的義子呢！”

【後記】林夢，一個怎樣的小鎮？

今年初，為了參與林夢東嶽寺城隍廟大二爺伯的寶誕廟會活動，我乘搭飛翼航空（MASwings）小飛機從美里起飛，才29分鐘就抵達林夢超小的飛機場。

林夢小鎮是一個與世隔絕之地，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位於汶馬兩個國、沙巴砂拉越兩個州的交界處，又靠近免稅的納閩，這裡聚集了各式各樣的人，有著“婆羅洲的金三角”的說法。

短短的3天裡，聽了很多老人家敘說林夢，我感覺自己置身少林寺，或武林江湖裡。當地人說，這裡有幾個地下組織，卻和平相處；當地商人賺的是汶萊人的錢，個個都是隱藏的富人。

這裡走私頻繁、黑道風雲，不過人事複雜，心卻單純簡單。這裡的人車都不用上鎖，包包可以亂放，沒有人會偷竊，因為即使成功偷了，也走不出四面八方包圍著林夢的汶萊，就好像是佛祖的五指山一樣。

不曉得真實中的林夢，是否真的如老人家口中所說那樣，然而這一個位於砂拉越最東邊、被遺忘的小小城，還真是一個有意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