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7:00am 07/09/2020

【看不見的距離／03】愛情的距離：我在這邊，愛人在那邊

作者: 白慧琪、摄影：黄玲玲

“距離給了我們愛得更用力的理由。”

問卡努莎“距離”的意義，她臨陣從網上找了遠距離戀愛語錄回答。其實，她在訪談中已經說了，距離是“無法確定”。過去遠距離戀愛，無法確定要不要為生命中突然出現的波蘭男子改變生涯規劃；被求婚之後碰上行動管制，無法確定何時才能再見愛人。

“只能幻想著重逢那天，在波蘭機場，背景播著浪漫音樂，他像平時一樣捧著鮮花等我出閘。”卡努莎說：“會的，我的男人一定會準備一束花，一直都是。”

其他人呢？想像中，重逢那天會是什麼場景？

林靜芬的男友是英國人，定居在西班牙。她想像的場景也在機場，或在西班牙，或另一個已經開放外籍人士入境的國度。男友應該會如常泡好她喜歡的咖啡，裝在保溫瓶，等她出閘，然後長擁、長吻。

王楓凌的寶寶3月底才出生，太小還不適合出國，所以應是丈夫梅西從紐西蘭飛來馬來西亞。在機場一見面，她會趕緊對他全身噴霧消毒，換上新口罩，再緊緊相擁，給他抱抱初次見面的寶寶。“先生聽到時有愣了一下，可是我跟他說我們的寶寶還小啊……”

大夥兒等著唯一男士林忠逸給予答案。他想飛去中國，太太一定會在機場等他，少不了擁抱親吻，太太也許會哭，但他信誓旦旦自己絕對不會哭。他和太太同在郵輪工作，結婚1年4個月。瘟疫暴發，郵輪停靠上海，他讓太太趕緊下船回老家，總好過在海上漂泊來得安全。他則被困在馬尼拉4個月，好不容易回到馬來西亞。

卡努莎、林靜芬、王楓凌和林忠逸的伴侶都是外國人，碰上冠狀病毒病（Covid-19）全球大流行，各國封國封城，他們有的和另一半相隔半個地球，好久沒見了。最近，他們和其他同樣遭遇的異國情侶、夫妻發起“愛非旅遊”（Love Is Not Tourism）聯署，希望政府能放寬邊境條例，讓他們相聚。

他們都是遠距離戀愛的過來人，但這半年，距離成了難以克服的障礙。

卡努莎相信，是两人相处时的火花维系这份远距离情感。 — 卡努莎相信，是兩人相處時的火花維繫這份遠距離情感。

當愛情遇上瘟疫，需要經歷哪些考驗？

誠如卡努莎所說，距離是“無法確定”，是“不在掌控中”，她不能隨欲打開國門，無法確定自己何時能出國回到未婚夫身邊。“就算怎麼哭喊都改變不了什麼，會開始絕望。”現在她連一個期待的日期都沒有，精神和情緒壓力都很大。雖然科技發達，可以視訊見面，但並不足以撫慰他們的心，他們仍不知道何時能再相見。

“我們現在每兩週都分手一次。”卡努莎看似說得輕鬆，但也挺意外兩人竟然還能在一起，所以格外珍惜。這段時間，他們會為所有小事吵架：為什麼不通電話？為什麼不來訊息？馬來西亞早波蘭6小時，卡努莎工作大半天后，未婚夫才起床準備上班，等他工作忙到一個段落，大馬已經入夜，卡努莎到了休息時間，累得什麼都不想說不想做。

興許是兩人相處時的火花維繫這份遠距離情感。談起未婚夫，卡努莎嘴角不禁上揚。某次浮羅交怡之旅被朋友們放飛機，她住的酒店有很多蝴蝶蜥蜴，怕死人了。剛好有個在交友軟體Tinder“右滑”（表示感興趣）她的男子也在浮羅交怡，前幾天好友才冒用她的名義和他聊天，只好厚著臉皮向他求助。

卡努莎後來到加拿大工作展開新生活，他也回到波蘭，但沒有停止追求。兩人保持聯繫，偶爾配合出國公幹時間在巴黎、紐約見面。半年後，英國有個工作機會，他問卡努莎是否願意到歐洲工作，搬來波蘭一起生活。這也是遠距離戀愛的“無法確定”，要不要放棄在加拿大剛剛起步的新生活？感情穩定了嗎？為這個男人會不會冒太多險了？

最後，卡努莎搬到波蘭，結束遠距離戀愛，兩人膩在一起4年。去年11月她回馬開拓東南亞市場，原定4月返回波蘭，他也飛來短暫相聚。1月份他先飛回波蘭，在起飛前3小時向卡努莎求婚。那份喜悅還來不及延續、慶祝，到現在，他們已經分開8個月。

王枫凌想像与先生重逢时，会替他全身消毒，才让他抱抱宝宝。 — 王楓凌想像與先生重逢時，會替他全身消毒，才讓他抱抱寶寶。

經歷遠距戀愛的辛苦，所以抗拒分開　

王楓凌也是在機場和丈夫分別，同樣是1月底。當時她即將臨盆，丈夫還得出差公幹，所以讓她留在馬來西亞待產，還有媽媽照應。可是王楓凌很抗拒，他們嘗試過1年的遠距戀愛，辛苦得很，所以不願意分開，直到分別前還在發脾氣。

她的丈夫梅西是紐西蘭人，兩人在一起12年，只有頭一年是遠距離關係。那時社交軟體還不方便，不是隨時隨地就能視訊或即時通訊，加上時差，各忙各的工作，只能等到週末通電話。一年當中，兩人各自飛去對方的城市待上1周，是唯二朝夕相處的時光，特別珍惜。

對王楓凌而言，距離是考驗。她最受不了的是需要伴侶在身邊時，他卻不在。但也因相隔千里，讓他們格外珍惜對方，無論如何都想跨過距離障礙，策動他們去想婚姻、家庭等更長遠的計劃。

瘟疫讓兩人回到遠距離關係，王楓凌本來就抗拒遠距離，又碰上行動管制各種未知狀況，寶寶在3月底出生，她因此患上產後憂鬱症。她接受心理治療，努力對抗負面想法。遠在紐西蘭的丈夫跟家裡9歲大的黑狗相伴，每次視訊都會報告人狗倆的生活趣事。“他知道我喜歡吃，每天都會問我吃了什麼好料……”

專訪前不久，王楓凌才收到通知，丈夫入境申請失敗，又是無盡等待，不知何時寶寶才能與爸爸相見。

瘟疫之下，人们的生活变得紧绷，林静芬觉得这期间维持远距离恋情要比平常付出更多努力。 — 瘟疫之下，人們的生活變得緊繃，林靜芬覺得這期間維持遠距離戀情要比平常付出更多努力。

距離是要付出更多努力

“從前我覺得距離是信任，現在（行管令後），距離是要付出更多努力。”

每次分開，林靜芬下機後就會收到男友的訊息，倒數XX天再見。今年2月14日，她飛離巴塞羅納，原定下次見面是4月3日，但倒數到一半就無效了。

他們時常出國公幹，總是約好哪些天到某個城市見面短聚。現代社會科技發達，遠距離戀愛其實沒什麼困難，想念時可以視訊，或儘量飛到某個城市相見。可誰曾想過遇上瘟疫？“就算有再多錢，你們也不能見面。”

同樣的，為很多小事吵架，產生很多誤會。例如，男友英式英語也與馬來西亞式英語不盡相同，有些用字不同，或者語調差異，都會誤會對方。透過WhatsApp簡訊溝通，文字不全然表現出情緒，所寫的信息和對方接收到的也可能不一樣。所以林靜芬才認為，距離是要付出更多努力，努力讓彼此感受到關懷和思念，一起度過這段日子。

最近歐盟一些國家陸續開放異國未婚伴侶入境。西班牙政府規定，只需呈交照片、電郵記錄、護照簽章等證明情侶關係，外籍伴侶也能入境。但是，馬來西亞政府還不允許國人出境，林靜芬還在等待。

“我覺得馬來西亞政府的政策公佈比較慢，好比6月份開始RMCO（復原式行管令）到8月31日，都快結束了才宣佈會否延遲。”她等得很累，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