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9:00am 01/12/2020

趙少傑／為世界留下一張自己的模樣

作者: 赵少杰

你有沒有想過為身邊的人，或是這個世界留下一張讓他們記得自己的模樣？認認真真的將自己的樣子存留在眾人的腦海中，當作是你在世上曾經走過的痕跡。如今在我們的手機裡，除了食物的照片之外，可能最多的就是“自拍”。（當然我也不例外）然而這些自拍是否就是你真正想留下來的樣子？

在大學時期令我感到最害怕的學科是美術史，但如今卻已任教多年“西洋美術史”，漸漸地也在各個畫派及畫作中，得到許多人生的啟發，尤其是對於“畫家”的身分認同。無論早期或現今畫家這個行業，都是透過畫筆為他人記錄另一面的“真實模樣”，法國現實主義畫家庫貝爾（Gustave Courbet）說那些前來定製肖像人們都會如此要求：“男的要求華麗的衣裳，女的要求陰影。”從此話中我們都可清楚知道，眾人企圖留下的都是一些自己美好的一面。

在西洋藝術史中，畫家除了為那些前來定製肖像的王族與貴族們作畫之外，通常也會為自己繪製一幅自畫像，通常都是面對鏡子，在畫架前握著畫筆的模樣，這也展示了其專業和最真實的樣子，然而我對這樣的自畫像不太感興趣，當談及自畫像（Self Portrait）不得不提及我最愛的兩位畫家：梵谷（Vincent Van Gogh）（注1）和芙烈達（Frida Kahlo）（注2），雖然兩位畫家相隔一世紀，但是從他們多張自畫像中，我們還是可以找到很多相似的地方。

為母親留下一張自然健康的自畫像

梵谷的一生坎坷，其感情和生活皆遭遇許多的不如意，他一生中為他人和自己畫了很多肖像畫，在他的自畫像中，我們總是看見他深邃的眼眶和緊鎖的雙眉，有股無法言語的憂傷，雜亂的橘色鬍子和厚重顏料的背景，糾結成一圈圈的漩渦。

梵谷在1889年畫了最後一幅自畫像《沒有鬍子的自畫像》，打算送給母親當作生日禮物，雖然母子的關係已經有點疏遠，但是梵谷還是希望在母親的印象中留下自己美好的模樣。在這幅自畫像中，梵谷把自己如火焰般橘色的鬍子去掉，乾淨的臉龐上凸顯他高挺的鼻子，和一對炯炯有神的眼睛，膚色和氣色都顯得紅潤而健康。梵谷刻意選擇沒有切除耳朵的那一面，這一切都是想給母親看見一個健康和完整的兒子，將一切生活中的不如意、心酸及病痛，同時也將他的孤獨與絕望通通都隱藏起來，希望透過一張自然而健康的模樣留給母親，這或許是唯一他可以為母親所做的事，讓母親不再為自己擔憂。

梵谷在1889年画了最后一幅自画像《没有胡子的自画像》。 — 梵谷在1889年畫了最後一幅自畫像《沒有鬍子的自畫像》。

一年後，梵谷開槍自殺了，終年37歲。

我只畫屬於我自己的真實

芙烈達在她47歲時去世，一輩子創作了143幅作品，其中有55幅為自畫像。芙烈達說：“我畫自畫像，因為我經常是孤獨的，以為我是自己最瞭解的人。”“我畫自己因為我經常獨自一人，我是自己最為熟悉的主題。”因為她長期臥病在床，父親送給了她畫布與顏料，母親在床架的上方安置了一面鏡子，透過鏡子她畫下自己的模樣，除了打發時間外，也嘗試在創作中暫時忘卻身體上的傷痛。然而芙烈達經常把丈夫Diego Rivera畫在自己的額頭上，她說：“我一生中遭遇過兩次大事故。一次是車禍，另一次是遇見Diego。Diego這次最為慘重。”車禍是身體的傷害，而她丈夫則是靈魂的傷害。

芙烈達在身體、情感和心理上都承受了無數的痛苦，但她並沒有在無奈和折磨中妥協，而是將她所有的經歷化為創作元素，她赤裸裸地將她流產的嬰孩和她脆弱的身體呈現在創作中，更多是她感情中所受的傷害，都在她的自畫像中血淋淋地展露無遺，猶如一場永不休止的噩夢，然而她卻說：“我不畫虛幻和夢境，我只畫屬於我自己的真實。”

如果可以留下一張自己的模樣，你希望被他人記得的是怎樣的一個畫面呢？

注1：

梵谷（Vincent Van Gogh）荷蘭後印象派（Post-Impressionism）畫家。他是表現主義的先驅，並深深影響了20世紀藝術，尤其是野獸派與德國表現主義。梵谷的作品，如《星夜》、《向日葵》、《有烏鴉的麥田》等，現已躋身於全球最知名藝術作品的行列。

注2：

芙烈達·卡蘿（Frida Kahlo），墨西哥女畫家，以自畫像著名，許多畫作受到墨西哥自然及文化的影響。本名是Magdalena Carmen Frida Kahlo y Calderón，她出生在墨西哥城南部的科約阿坎街區。父親是德裔猶太畫家與攝影師，家族來自羅馬尼亞的奧拉迪亞。芙烈達之夫為著名墨西哥畫家迪亞哥·利弗拉（Diego Rive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