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長地久有時盡”這個道理人人懂,對於承受喪親之痛的人,有的人會認為悲傷期應該有期限的,半年、一年或3年,超過了認為的合理傷痛期,或許就會覺得為何這個人遲遲無法走出悲傷,強迫他必須重新振作起來。
臺灣正念療愈資深督導師兼生命教育工作者羅耀明博士卻認為,哀傷期不需設期限,需要的是一個安全的人共同回憶逝者,從面對、接受到放下,才能幫助喪親者真正的走出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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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例,以前華人社會,治喪期是3年,天下公喪,但其實只要有期限就會有壓力,喪親者即使無法在期限內走出悲傷,也要強迫走出來,這對喪親者並非好事,所以不要給別人設哀傷期。
“外國學者認為,哀悼是永不結束的,只是隨著逝去的歲月較少爆發而已。喪親者必須要有一個安全的環境和一個自己認為安全的人共同回憶離世的人,讓喪親者可以真正從生理、心理到生活中走出來。”
羅耀明應生命教育學堂邀請,主講了一堂網上課程“與逝者連接的療愈之旅”,分享如何度過喪親悲傷。
他在臺灣從事生死教育將近20年,臨床的經驗讓他領悟,當我們要與往生者對話或連接時,就要先於自己好好連接,不要逃避面對哀傷。
“很多人與往生者的連接,都是通過祭拜或上香時的對話,通常是以自己的角度在對話,不見得有進入往生者的真心來對話。要做到真心對話,第一步就要回到自己,讓自己放鬆,安住自己,面對自己情緒的糾葛,無論是愧疚、遺憾、憤怒。”
一般人對死亡的恐懼層面
他把人們對死亡的恐懼分成4個層面,分別是:
●生理:怕痛、受折磨
●心理/社會:死後規劃沒有處理,心願未了,情感還放不下
●靈性:死亡的世界,其中牽涉臨終關懷、喪親哀傷
●心理:對死亡的負面認知,害怕死亡
他認為,有很多因素影響喪親者的哀傷情緒,包括與逝者的情感依附程度,逝者的年齡,死亡是否在預料中,是否有足夠的時間做喪親準備,喪親者的支援系統,社會文化因素等,如不同種族與不同文化。有的人不見得有很大哀傷,有的人則有很大程度哀傷。在各種死亡因素中,他指出意外死亡造成的哀傷程度比較長也比較重,即便是預料中的死亡如癌症,若喪親者之前沒有很好照顧到逝者,還是會覺得很哀傷,加上如今的疫情,沒有足夠時間做哀傷準備,無法辦一場完整的葬禮,都會加劇哀傷。
羅耀明表示,哀傷可以有很多共同性,但也有很大差別性,多數喪親者的身心功能會受到影響,以及在家庭或工作的角色功能也會。哥倫比亞大學做了一個研究,發現面對喪親悲痛者,一半的人身心功能沒有太大變化,但是20至25%的人身心功能下降且持續,5至10%的人有早期失落及悲傷加劇的情緒,這說明喪親者需要更多關懷。
哭泣流淚有助宣洩情緒
哭泣流淚,是大部分人對哀傷與難過的表現,它是外顯的情緒行為,但我們看見別人流淚往往感到不知所措。羅耀明建議大家,在那個當下,先不要評斷這個人是因為什麼而哭泣,反之試著允許並接納對方此舉,有機會的時候再進一步瞭解實況。
他以大家非常熟悉的已故黛安娜王妃為例,王妃意外身亡後,兩位王子很哀傷。當時威廉王子在唸中學。事後他說:“如果早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與她講電話時我不會那樣不耐煩,那通電話一直沉重地壓在我心頭!”
而哈利王子只是小學六年級,他與哥哥一樣,一輩子都會回想與母親的最後一通電話。身為王子的他們,不太跟人談起母親往生後造成的傷害,最多也只是兩兄弟私下談。
“他們兩個人都有心理的哀傷,哈利一直壓抑哀傷情緒,之後求助心理諮商。所以後來兩人都覺得談論哀傷是很重要。2017年他們第一次以紀錄片的方式,公開對世人談母親,開始用一些照片、故事聊起母親,無論是開心或傷心的事,當中包含很多美好的資源與情緒,所以喪親的哀傷如果沒有拿出來談,很可能每次想到就是想起那件沉重的事,產生負面的情緒,像是自責。”
“後來威廉王子去外國巡迴,希望可以創造與母親共同的回憶,於是到達印度時與太太一起到母親坐過的椅子,感覺到與母親的鏈接,想起很多母親的回憶,起身後開始掉眼淚。但太太凱特沒有做任何動作,允許及接納丈夫的哀傷,因為記憶會帶動沒有消化的情緒。”
陪伴哀傷者3大守則
他表示,我們需要學會正向地看待眼淚,因為眼淚當中不僅是單一的憂傷情緒,也存在著感恩、感動的情感。同樣的,情緒是無常的,我們不該畏懼它,它彷彿浪潮一般總會過去的,因此無須逃避它。不過,他也提醒,陪伴哀傷的人必須謹記3點:
●避免去評價他
●避免有所求的安慰,如希望他得到安慰後就能減輕哀傷,這會讓喪親者感到壓力,會令他們把哀傷的門關起來
●避免說教,如你要放下、節哀之類的話,因為放下哀傷取決於當事人
羅耀明也給大家上了一堂腦神經課。他提到,人的情緒形態是大腦神經迴路的結果,也會受到我們過去經驗的影響,如有家人住院、自殺,情緒迴路就會有所改變。
他解釋,大腦的情緒形態是可被塑造的,在我們有意識、有企圖的努力下,它就會產生變化。大腦的右前額葉負責掌控反感機制,碰到不喜歡的事,右前額葉皮質會變得活躍,產生負面情緒,表現出壓抑、逃避的反應。反之,左前額葉負責掌控趨前機制,碰到喜歡的事,左前額葉皮質會變得活躍,產生正向情緒,表現出接納與靠近的反應。
“當我們願意跟負面情緒共處,反而能夠有效地克服它。此外,大腦每次提取記憶時,在短暫的時間會進入不穩定的狀態,直到它再次被鞏固起來。回顧往事的階段會提供另一個時間窗口重塑記憶,記憶可能會因此而更新及轉變,之後我們再次回憶時已不再是僅存的悲傷。”
與逝者保持好的連接 有助度過哀傷階段
他表示,當我們一直壓抑哀傷,不去談論它,那我們想起的都會是很痛苦的記憶。反之,當我們願意提取記憶,在一個安全但有刺激作用下的環境讓哀傷表達出來,大腦慢慢就會形成一個新的回憶。
要如何讓大腦出現新迴路?他建議可以通過吸氣呼氣改變我們情緒,強化左前額葉,感受它,接納它,甚至觀察它,然後你會發現,其實情緒沒有原本想像的可怕。
他也提到“新近效應”(recency effect)會影響一個人的哀傷深度。新近效應是指對事物最近一次接觸所留下最深刻的感知,會對一個人的想法造成很大影響,如喪親者與逝者告別的情景與環境,因為無法再創造互動,所以就會變成持久記憶。
“其實,擺脫想到負面記憶有一定的方式,我們可以試著喚起過去美好的回憶,或是創造新的美好記憶。”
羅耀明表示,傳統做法是當一個人死亡後,就要切斷與逝者的情感連接,要向逝者告別,好好過新的生活。但近代研究發現,與逝者保持好的連接,反而有助度過哀傷歷程,包括華人傳統習俗的拜拜、上香對話等等。
除了尋求外界的幫助,他也建議喪親者需要主動進行哀傷的功課,包括學會面對與接受失落的事實,表達悲傷,適應一個沒有逝者的世界,在參與新生活中找到一個與逝者永恆的連接。
“在哀傷面前無需故作堅強或壓抑情緒宣洩,學著正向詮釋其意涵,眼淚也會是最美麗的情緒表現。哀傷一定會有,但如何面對哀傷,首先就是要好好接納,表達悲傷,之後才用另一種方式與逝者連接,尋找過去的美好回憶,或是創造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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