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宇／等待小廚師回家

小廚師交代的採購單裡的東西，我不曉得是無意還是不上心，從超市買回來之後，不時發現漏掉一兩樣。採購單上交代的食用油、咖哩粉、咖哩葉、紅蔥頭、雞肉、桂皮、馬鈴薯及椰漿等，偏偏看漏眼的是第一項也是最重要的一項——食用油！小廚師老早叮嚀蠔油可用來提鮮，乃採購單裡的要角，結果我買了調味粉、蒜苗、辣椒、燈籠椒，不知怎的最後依然把蠔油留在超市架子上。

小廚師瞅了瞅陳列在廚房裡的食材，不皺眉頭、不發怨言，反正他總有辦法從潦草中變出複雜把戲的（不然就不配我恩賜他 “小廚師”的封號）。也有失手的時候，炒飯是小廚師的絕活，可能他不擅長使用我家智能氣壓電鍋煮飯（誰說沒人使用氣壓鍋煮飯？本人便是至尊），看他把飯煮成稀巴爛後逞強地想把黏稠飯泥炒得幹香撲鼻，握鏟翻炒米飯的手幾近翻動水泥般那麼費力，他在報廢一隻手臂之前，背脊一大片肌膚早漫出濡溼水氣，如盛暑之嘆息在冷飲玻璃杯上留下一條條水汪汪的路……假如我搖槳經過，是否就能抵達世外桃源？

我習慣在小廚師下班回家前，先把食材一字排開，如同小朋友交出成績單後，渴望每一項成績得到表揚。其實，那是小廚師在上班時發簡訊拜託我做的事，比如問我能否先把馬鈴薯剝皮、將胡蘿蔔切成丁、拍幾瓣大蒜好嗎、紅蔥頭請準備3顆……這些事不必他提醒我也懂得無事獻殷勤，嗯，為求晚上那一頓假他人之手不勞而獲的料理——即使需要一名專業寫作戶棄筆從戎去切菜洗菜備菜的粗活兒，我是願意幹的！我的前置作業尚包括洗衣服、曬衣服、折衣服、吸塵加抹地，一切必在小廚師快回家前一小時內搞定；我彷彿成功逃獄的人，嚴守紀律做家務這些事沒有比自由解放更為珍貴，我不做值日生已經很久，久到日常裡的生疏變為放風，家在這裡，心卻像被離心力拋到軌道之外。直到生活裡闖入一名小廚師，他除了愛做飯還喜歡整理家居——把我的衣服翻箱倒櫃重新折一回，將壞掉的舊器物修理成像剛買來時一樣。他既然上進，我繼續怠慢便顯得不好意思了。

昨夜凌晨3點，小廚師從我用來堆垃圾的電冰箱清理出一包綠豆，他竟如獲至寶用那臺能夠煮飯的智能氣壓電鍋煮出一鍋椰漿綠豆湯。未破曉的夜沉靜如深深海底，小廚師一面喝湯一面看電視，我一面喝湯一面想著他說過的話：“我正在教你做飯，有一天假使我離開，你便懂得下廚了。”

好吧！今後他下廚，我想站在他身旁。

更多文章：

施宇／我的厭物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