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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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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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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00am 22/03/2021

【印度拉达克】嘟嘟村,印巴边界的世外桃源

作者: 区秀屏
什约克河与绿洲,据说远方的云端后头即是巴基斯坦著名的k2山峰。
什约克河与绿洲,据说远方的云端后头即是巴基斯坦著名的k2山峰。

关于流星的记忆

后来我总记得那一朵流星。

夏夜无风,嘟嘟村的夜晚漆黑一片,仿佛全世界都睡着了。我几乎听得见星星的碎语,却原来是我们一伙人的呼吸与对话。没有网络,没有光害。我们只剩下了我们,与一汪洋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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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椅子搬到天空底下,半躺着仰望星星眨巴眨巴的夜空。虽然星星没有想像中的密集,也许是有些许乌云,然而都无损我们5人的兴致。C说有点疲倦,先回房睡了。J冒险精神较强烈,在细微的手电筒照亮下找到了梯子,爬上屋顶。剩下我们仨抬头看苍穹。看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倏然一抹流星溜溜划过。

“啊流星!”我和S迅速地双手握拳闭眼低头许愿。W大概有点懵。后来他半开玩笑说:我以为是巴基斯坦飞来导弹。

那晚是我们在嘟嘟村的最后一夜。

从列城出发。路上回头看,她即是一座绿洲。
从列城出发。路上回头看,她即是一座绿洲。
切割山头的路,像弯刀划过,一道又一道。
切割山头的路,像弯刀划过,一道又一道。

艰难的路,却是最值得的风景

Turtuk Village,我私自译为嘟嘟村,似乎就是为了给予这个仿若陶渊明诗里悠然见南山的世外桃源一点调皮色彩。

4年前的嘟嘟村除了调皮,还有纯真。我愿意用“纯真”二字形容这座美丽的村庄。这个紧邻巴基斯坦,背靠绵延壮阔的喀喇昆仑山脉,依着什约克河(Shyok River)的村落,在2010年以前仍是个与世隔绝,不为世人所认识的小村落。

在嘟嘟村的石砖矮房、田埂、高山、溪水与杏子树之间游走之时,我尚不知在印度北以北这座小巧秀气却难掩粗犷气息的村庄,在1971年以前,仍隶属巴基斯坦。

1971年岁末的某一天,有些人出门走访亲人,从此回不了家;有些人来嘟嘟村采购或走走,也自此难返巴基斯坦的家。那年的印巴战争,嘟嘟村被划进了印度国界内。即使巴基斯坦近在咫尺,往后基于印度政府的限制,分割两地的亲属却再难以相聚。

异于拉达克以藏传佛教为主的族群,嘟嘟村居民说巴提语(一种藏族语言),信仰伊斯兰教。在印巴边界这遗世独立的桃源里,离群索居。

嘟嘟村位于拉达克最北,从拉达克首都列城来到这里非常不容易。我想,那大概就是为何开放旅游了数年,嘟嘟村依然质朴。那条沿着层峦叠嶂的山蜿蜒前进的泥土沙石路,经过Khardung La那号称能让车子通行的全球最高山路,弯弯绕绕逶迤颠簸,偶尔还得涉水而过。艰难的路,那沿途与终点带来的,却是最值得的风景。

如同从马纳里北上列城的陆路,同样逶迤曲折,耗时绵长。

但一样值得。

路上风景。友人的蓝色衣衫与拉达克的湛蓝天空,傍著大山,随便怎么看都像是一幅画。
路上风景。友人的蓝色衣衫与拉达克的湛蓝天空,傍著大山,随便怎么看都像是一幅画。
罕德的沙丘、流水,绿洲与大山组合。
罕德的沙丘、流水,绿洲与大山组合。

在苍凉的路上,看见粗犷之美

我们从尘土飞扬的列城出发,过不了多久就是土黄的高山荒野。我们与拼车的J与W在车子里,两组人从陌生拘谨开始,到后来一直相伴至印度之旅结束,那一路美景与嘟嘟村的与世隔绝都是催化剂。

高原上的寒风吹,我们手脚冰冻,蹦蹦跳跳着呼喊冷,却是兴奋至极。看那经幡在Khardung La飞扬,看放眼一望无际。仿佛世界就如此飞扬,而我们无惧。如此轻盈。

嘟嘟村路途遥远,我们先停经罕德(Hunder)。2010年以前,游人从列城出发游览努布拉河谷(Nubra Valley),只能到此为止。罕德是镶嵌在荒凉沙漠与高山之间的绿洲小村:有双驼峰骆驼,有沙丘,有绿色植被,还有清澈的水,环绕的山云雾缭绕。那是非常奇妙的组合,美得特殊,美得粗犷又秀气。后来我们发现嘟嘟村几乎拥有同样特质,只是更加极致。

在罕德,我们乖乖地排排坐成恍若《那些年》里的场景。
在罕德,我们乖乖地排排坐成恍若《那些年》里的场景。
从罕德往嘟嘟村前去的路上,就是路边不知名的石块丛中都可拍成时尚大片之感。
从罕德往嘟嘟村前去的路上,就是路边不知名的石块丛中都可拍成时尚大片之感。

我们的司机是个老可爱的喀什米尔回族,虽然语言不怎么通,却似个大小孩带头领着我们到沙丘上滑沙,替我们和骆驼拍照,还在那一弯清水前的桥上替我们,也与我们拍了许多我觉得堪称为“青春”的合照。每一帧照片,都记录了彼时每一瞬无忧无虑的欢声笑语。为美景,为同行,更为弥补路途的颠簸。

可爱的司机非常善解人意,在这漫长的路途上走走停停,偶尔停在无名的石山丛。我仍记得他把车子停在一边,然后带我们走过那些坑坑巴巴的石头,指着某一处石山。我跟着他的视线,马上心领神会那是绝佳的拍摄背景。于是一堆沙龙照都在这些路上的无名之处拍出来。

傍晚约四五时抵达嘟嘟村外的流水与桥边,滔滔的河水在灰灰的暮日底下迎接我们。司机领着我们左弯右拐地来到村里的民宿,商讨了价格住下了。

民宿是两层楼高的民房。楼上有4间卧室、一间简单干净的卫浴,与刚好可放一张长桌与几张椅子权当饭厅的阳台。住房布置简单,地上铺上了床褥与厚被子。晚餐以后大伙儿聊了一会,是夜无声。彼时盛夏8月,相较于列城,嘟嘟村海拔不算高。夜里有凉风,大概还有虫鸣吧。

嘟嘟村民宿二楼空间。
嘟嘟村民宿二楼空间。
司机安哥带领我们摘杏子吃。
司机安哥带领我们摘杏子吃。

35岁的青春,遗留在嘟嘟村里

我们在流水的喧豗中醒来,如仍在梦中不晓得彼时是何时。清凉的晨风透过半掩的窗吹拂,清醒了脸也唤醒了思绪。吃了早餐正式走进夏天里绿植张扬、蓝天肆意、流水淙淙的嘟嘟村。也没什么特殊景点,更无甚头绪。我们跟在司机后头,却似孩童跟随老师去郊游,收获当时最纯粹的快乐。

走在石灰小径上,听着仿佛绵延无尽的水道潺潺,抬头看着蓝天与飞扬的绿意盎然,穿越一家又一家石砖房子,偶然间仍能瞥见屋顶上炎阳下仿佛能发亮的姹紫嫣红。一眼,就看见了生气勃勃。

司机安哥领着我们左穿右拐,穿出村落,视野渐渐宽广。洋洋洒洒的绿与一丛丛刚收割的稻草,傍着的是恢弘的喀喇昆仑山脉与涛涛的什约克河,倏然尽收眼帘。一边是秀气小巧的村落,一边即是崇山峻岭华丽的险恶。

即使曾经历过马纳里至列城路上的极致风景,即使曾经挤在当地小货车里与一众当地人见证过仿若洪荒之路荒凉至极的塔吉克斯坦的帕米尔高原公路。嘟嘟村集秀美与粗犷于一身的如画风景,依然让人惊叹不已。

山环绕,蓝天下与绿地上妇女弯腰工作。田埂边的杏子树结满了果,树下几位妇女席地而坐剥杏子皮,笑意盈然地和司机安哥打招呼。安哥领着我们到另一棵结满累累杏子的树,晃动着枝叶,领着我们摘杏子吃。欢笑与大自然的馈赠,是嘟嘟村留给我最深刻的记忆。

一如我们沿着田边彳亍、拍照、发呆,一边是悬崖,远眺即看得见巴基斯坦那头K2的山峰,俯首就是流荡汹涌的什约克河水;另一边却是绿莹莹的岁月静好风平浪静。

我们5人与安哥就在田埂间与山峰环绕里无所事事了一早上,满足而快乐。

这是个与世无争的村落,村民稀落但友善。小村庄恍惚就是陶渊明笔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走在山里与村里,仿佛世界的硝烟都消失无踪,而印巴关系一直紧张。

如果嘟嘟村不变。我想,有一天我会想在盛夏时节回到这里。只是短短的时日,过着远离尘间喧嚣、夺利、焦躁的生活。远离WhatsApp脸书Instagram微信与wifi。企图寻回的,不仅仅是净土般的环境,更是心里的宁静与我遗落在那里的青春。我后来总以为,我把我35岁的青春留在了那里。

即使只有一个整天在村子里游荡着看山看水,回想彼时的简单与欢笑,却是如今的我最需要的。那时候35岁的我,常常觉得那三天两夜努布拉河谷与嘟嘟村的行旅是一场青春的回顾。在充满童趣的司机安哥的带领下,在友人真诚欢乐的陪伴下。过着我35岁的青春。然后结束。

后来午餐后的下半天,我们又径自玩乐。村子不大,然而我们总能找到开心的理由。拍照、看山,听水。发呆。仅仅是这样,就足够快乐了。

当夜我们就幸运地看见了流星。

清晨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清晨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嘟嘟村内的一步一风景。
嘟嘟村内的一步一风景。

忘不了的无忧时光

翌日是此段三日两夜努布拉河谷与嘟嘟村旅途的最终日。从嘟嘟村回返,途经Diskit造访了那荒野绿谷里的藏庙。除了少数的喇嘛,不见其他人影。盛夏8月的蓝天与艳阳,反倒为寺庙增添更多的宁静与寂寥。

从寺庙往下看那绿油油的谷地,还是有种恍惚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吧。

后来我们奔返列城。依旧是颠簸的路,依旧是司机叔叔稳当的驾驶。柔柔的跌宕中,昏睡成七荤八素,歪斜不成样子。我们安然返回列城更舒适的民宿。

无论是嘟嘟村还是努布拉河谷任何一段山谷里的绿地,都仿佛像不小心掉进的龙猫之谷。没有太多忧虑,就这样躺在大龙猫软绒绒的肚子上睡着了。而我们在嘟嘟村短暂地逃离喧嚣里,仿佛偷得短暂的无忧时光。也像把头埋进那想像中的毛绒绒里,睡着了。

却从此不忘。

我们在嘟嘟村内拍摄的《青春》系列,虽然里头没有我。
我们在嘟嘟村内拍摄的《青春》系列,虽然里头没有我。
嘟嘟村内俯拾皆风景。
嘟嘟村内俯拾皆风景。

XXXXXXX

而今那片绿洲与苍凉里的一抹秀气经已远去。在世界困顿的时候,当时我走过的每一寸土地上的人,是否安好?

我在城市困锁中,偶尔回忆那一段旅行。壮阔粗砺与田园风情的矛盾共存,野性与秀美的气质共生,藏传佛教族群当中的巴提族群,还有快乐与青春。那是印度以北再北,列城再北,很边缘很边缘的小村落。在回忆里,如斯重。

建在山沿边的diskit gompa。
建在山沿边的diskit gompa。
在山上的藏族寺庙俯瞰努布拉河谷的绿洲,那是怒放的绿与蓝啊。
在山上的藏族寺庙俯瞰努布拉河谷的绿洲,那是怒放的绿与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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