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佬／回想·回想錄
楔子
辛丑清明後二日，引頸長盼了整整一個星期，光頭佬終於盼來了董橋先生甫在香島面世的新著《文林回想錄》——一部讓董先生費神耗力，花費了兩個月有餘的時間寫就的第一部回憶錄。董先生自從前年出版獲得一片如潮好評的《讀胡適》之後，緣於香港局勢動盪，風雨飄搖，一直都未有新書面世，一反他每年均會出版至少一部新書的原有作風，使到遍佈海內外各地的廣大董迷，熱切盼望期待董公的新書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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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7月，為配合一年一度的香港書展盛況，向來為董公出書的牛津大學出版社，特別推出了一套38冊的作者簽名、鈐印、真皮特製本乙冊的“珍藏董橋小品套裝”，或被一眾董迷們暱稱為“牛津版董橋一條龍”套裝，限量僅有20套，結果瞬間被董迷們一搶而空。值得一提的是：來自馬來西亞的忠實董粉成功搶購了5套，佔據了四分之一。董迷們都曉得，光是一冊為此配套特製的棗紅色初版《跟中國的夢賽跑》真皮裝幀本，就值回整套書的書價矣！
一
去歲10月下旬，光頭佬依常發短信向董公請安，噓寒問暖之餘，董公突然相告，他已經開始動筆在寫著一本新書，“是改變了形式的回憶錄，一篇接一篇，沒有題目，只有一、二、三……一路寫下去，故事都在各篇獨立成文，好像有關係又好像沒有關係。”記得當時董公也提了一下，這是他在寫作上的一種新嘗試，暫時不（對外）公佈。當時的光頭佬，乍然聽聞董公的新書寫作消息，心花怒放之餘卻有礙於不能與友好報佳音，真是個患得患失的模樣，憋在心裡難受極了難堪極了。所幸董公又透露訊息，希望新書能年尾寫畢，計劃會在2021年的1月份出版。
二
也是在去年，11月9日那天，光頭佬恰好在社交媒體上偶爾獲悉，原來這天是臺靜農先生逝世30週年的紀念日。大概所有的董迷們啊，自然曉得董公與臺靜老是熟稔的老友記，多事的光頭佬也悄悄發了短信與董公分享這個貼文。董公隨即覆曰，說他近前正在埋頭努力寫他的新書；書名就叫《文學生活回憶錄》（原來這是董公最初的想法……），內容只寫臺灣、香港和海外影響他的人和事和書……
三
董迷們都知道，董公向來非常用功，素常在家讀書、寫文章、寫（毛筆）字、練（鋼）琴，片刻不得閒——套句董公的說法：“……也許是古舊的家教留在心中的陰影到老不曾消散，退休之前和退休之後我從來不敢玩歲愒日，虛度光陰。”比較出乎光頭佬意料之外的是，在短短的一個月有多的時間裡，董公新書的寫作成果極之驚人，他的新書已經寫到九萬多字了，由此可見其筆耕之勤劬，其創作之堅持，委實非常人能望其項背！去歲12月1日這天，董公與光頭佬分享這項成果時，那光頭的聞之譁然一聲響，急忙詢問董公，按照計劃，這部回想錄大概成書時會有多少字數呢？董公說：“也許12萬字就該收筆了！書太厚不方便翻讀。《讀胡適》差不多14萬字，太累了……”董公細心體貼，他老人家還大費周折，周詳地為讀者細想到書頁太厚，不方便翻閱云云。
四
相隔12日，董公告知他的新書已大功告成，總共寫了11萬字，書名決定叫《文林回想錄》，“是一部很瑣碎、很親切的回憶，希望好看。”
去年瘟疫猖狂，無論閣下身在何處，大數人都因疫情失控而迫於無奈，必須宅家抗疫，董公也向光頭佬談起他的居家抗疫生活：“讀書和寫作是打發時間的最佳方法，我兩個月居然寫出這10萬字的書。”光頭佬聽罷斯言，突發奇想，沒大沒小向董公開起玩笑說，按照這樣的寫作進度與邏輯，那董公豈不是一年足以寫出6本書來著，呵呵！
五
今年2月初，農曆新年之前，臺灣的《印刻文學生活志》2月號特別策劃刊出了董橋特輯，搶先發布了董公在回想錄裡寫金庸寫夏志清寫余英時的篇章，與此同時，楊照與侯吉諒二位先生亦各自寫了一篇專稿，暢談董公的文學成就，其中尤以楊照寫董公那篇特稿非常有見地；旋即，3月號《文訊》也刊登了另外兩篇憶念林海音、林文月的篇章；中國的微信亦轉載了回想錄裡的〈記夏志清〉等等文章，洋洋灑灑數千字，好讓眾多書迷先睹為快，一解“讀癮”。當光頭佬反映這幾篇鴻文非常好讀時，董公則說：“你說好讀好看我就安心了。寫文章最要緊寫得好看，學問再好，下筆沉悶，最終白搭！”
六
上月中，《文林回想錄》終於順利付梓成書。前幾天，當光頭佬盼得一書在手，囫圇吞棗，用了兩天半時間把書快讀一通。“文林是文士之林，文人聚集之處，泛指文壇和文學界。”董公以一支健筆，翻箱倒櫃，從他珍藏的舊日書刊信札裡，漫筆梳爬建構出一部近現代文學的歷史框架，敘述一段段引人入勝的名家文士的軼事逸聞，非常好讀，非常好看！回想錄全書共得55個章回，書裡所回憶回想起的七八十位文林舊交，前輩居多，年紀都和董公相差不多，是他的知己至交，或多或少與他過去的編輯生涯寫作路徑各有因緣，文集裡重溫的是他們可貴的遺芬謄馥，一縷令人敬仰的士人情操。董公說他“情願不要清高造作，只求問字受學，歲數大了多了許多快樂的回憶回想”，又說他的生涯正是在這樣的林子里老去……套俞平伯先生一句話：“往事如塵。回頭一看，真有點兒像‘舊時月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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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晋这家潮州菜档口的蚝煎有温暖亲切的猪油香，好好地展现地瓜浆遇高油温凝结后的紧致与弹牙，蚝浓满口香，我还没来得及咽下，便竖起大拇指说好吃……
在外地人眼中，古晋市的毕打拿市场（Petanak Central Market）在早市收摊之后便了无生气，谁还会去那里呢？没想到一到傍晚，华灯初上，轿车一辆辆不约而同驶进市场旁空地停下。
下了车的人们，像寻芳客般义无反顾往窄小楼梯上走，莫非市场二楼另有玄机？当我抱着好奇也跟着当地友人往上走，发现果然别有天地。这些“寻芳客”，果真在寻“芳”，福建话“芳贡贡（phang-kòng-kòng）”的“芳”，意指香喷喷，二楼是熟食区，炒锅铿锵、油烟奔腾，客人迅速被不同美食所召唤，才正要开始热闹呢。白天与黑夜、寂寥与欢腾、楼下与楼上，这强烈反差升起一股魔幻感。
一个楼层分两大区，朋友带我绕了一圈，场域广到差点找不到来时路。有专做小吃、专做热菜、专卖点心的档口，每家店以铁栅栏相隔，像住宅区的住户那样，打烊时要关铁门上锁的。朋友说：“一区是周一休、一区是周四休，无论何时来都不会扑空。”
市场外是波光粼粼的砂拉越河，河畔袭来凉风，白天的燠热散去、压力释放，迎来美景与美食。
我当地朋友的老公，人称老林，是潮州移民后代，他毫不迟疑地走向一家专做潮州菜的档口前。像台湾海产摊那样，没有制式菜单，菜单是跟店家共同讨论出来的。他先点了鲈鱼，“今天的鲈鱼好。”店家强化他的选择。接下来选烹调法，煎、煮、炒、炸？店家推荐做酸菜半煎煮，先煎后煮，鱼肉能更容易吸入汤味。
另外他又点了蟹肉玉米、马尼菜炒蛋、茄汁炸米粉，转头问我：“你想加点什么？”我想，蚝烙是潮汕菜，古晋有潮州移民后代，潮菜到了古晋变什么样呢？我上回在古晋吃过一档创意蚝煎，简直像蚵仔饼干，令我啧啧称奇，这回想看看其他档口的蚝煎如何。
我答：“蚝煎。”
他马上说：“好，这个好，古晋的不一样。”他语气中带有赞许的意味，仿佛我补上了他漏点的菜，也仿佛在肯定我是识货的。老林是我朋友的朋友的先生，关系牵得有点远，然而我感觉在选了蚝煎的那刻，饕客间的电波连上线，我们距离一下子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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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蚝煎有温暖亲切的猪油香，好好地展现地瓜浆遇高油温凝结后的紧致与弹牙，蚝浓满口香，我还没来得及咽下，便竖起大拇指说好吃。
闽南称蚝煎，潮汕称蚝烙，我在潮汕吃过两款蚝烙，一种是餐馆菜，保有料、形、香——蚝多、形圆、芳香，外酥内软而不油。这能衬起价格，但像在吃韩式海鲜煎饼，少了地瓜粉浆的拉扯感。另一种专做观光客生意的半煎半炸，因为烙的时间长，油炸可以加快速度，然而油黑又含油重。
台湾蚵仔煎是小吃价，粉浆偏糊软，重调酱。闽南地区的粉浆用得少，用来黏合蚵仔与蚵仔间，自有它的考量。
而像古晋这摊这样，很单纯表达蚵仔、地瓜粉浆、油香，就像回到初衷那般自在、亲切，即便已经吃过许多地方蚝煎的我，仍然被它的纯朴所感动，犹如古晋给我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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