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兩年在疫情的推波助瀾下,假信息的滲透力和傳播速度比冠狀病毒還要快,全球飽受病毒威脅之餘,也面臨信息大流行(Infodemic)的問題。
雖然說“謠言止於智者”,但問題是我們要怎麼樣才能夠成為智者?尤其是人生閱歷尚淺的中小學生,他們要如何才可能穿越各種迷障,成為明辨是非的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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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這件事真的假的?”、“老師,趕快去買廁紙,聽說廁紙快被搶光了!”、“老師,很多人都在轉發這則信息,難道這件事還會是假的嗎?”……
過去一年,許多老師都收到類似上述這樣的信息,而發送者不是什麼陌生人,是自己熟悉的學生。對於這些信息,如果學生稍有遲疑或是懂得求證,那麼老師還比較放心,但只怕學生想也不想,就照單全收這些真假難辨的信息。
許多年以前,很多國家已意識到在這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我們格外需要有解讀各種媒體信息的能力,於是很多國家都在提倡媒體識讀或媒體素養(Media Literacy)。
目前,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將這種能力概括為媒介與信息素養(Media and Information Literacy,縮寫MIL)。從我們搜索信息,到我們獲取信息和使用信息,乃至我們生產內容的每個階段,我們都需要有這種思辨能力來協助我們做判斷,否則我們很可能會不自覺淪為不實信息的傳播者,或是被偏頗信息所矇蔽。
ME4A分3階段
一直以來,媒體識讀在我國中學和小學都不受重視,甚至未必所有老師都瞭解什麼是媒體素養。不過就在去年底,本地有一群熱心的教育工作者主動報名了有關媒體素養的培訓,他們之後會將媒體素養推廣給全國各地的老師,再由老師把這項技能傳授給學生。
這個培訓項目稱為“全民媒體素養教育”(Media Education For All,縮寫ME4A),由社會企業Arus還有新聞調查記者組成的獨立組織The Fourth共同發起。ME4A總共有15位創始人,這15人都是教育工作者,來自全馬各地,涵蓋小學、中學和大專。而負責培訓的導師則是一些媒體工作者,例如英文報章、中文報章和新聞電視臺的從業員。
ME4A項目主管,同時也是Arus Academy創始人之一的戚尚駿表示,ME4A大致分為3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先讓15位創始人接受培訓,然後共同開發一個為本地老師而設的媒體素養課程(Media Education Academy);第二階段是廣招全國各地老師加入ME4A陣容,目標是在2022年吸引3000位教育工作者加入;第三階段則是主辦教案競賽,希望藉此累積更多關於媒體素養的教案供老師採用。
媒體素養應該從小培養
戚尚駿從前中學時期是星洲日報《學海》學記,對媒體事業有過憧憬。大學畢業後,他加入Teach For Malaysia執教行列,曾經在教育第一線擔任老師,瞭解教育現場的現實狀況。去年因為有感於假信息的問題很嚴重,所以有了發起ME4A這個項目的念頭。
對於要如何把媒體素養傳授給學生,他的本意並不是要增加一個科目,而是把媒體素養融入到現有的科目中。舉個例子,中學地理課會提到棕油業是我國很重要的原產業,但是近年又有很多評論指棕油業其實對環境有害,這時候老師能夠做的就是給學生閱讀一些文章,把正反雙方意見都攤出來,然後引導學生探究文章的作者是誰。如果最後發現那些盡說棕油業好話的文章是大馬棕油局的業配文,那麼老師就可以請學生思考當中會不會有利益糾葛,以致文章內容有所偏頗。“如果學生掌握MIL技能,他就會反思他讀到的內容,不會輕易相信他所得到的資料。”
至於有沒有哪個科目最適合教媒體素養?他認為所有科目其實都適合,“只要你想得出就可以放進去。”
可以的話,他認為媒體素養應該從小就培養,但是對於不同階段的學生應採取不一樣的教學策略,因為媒體素養很大程度是跟讀寫能力掛鉤,“當學生懂的字越多,他們能接觸的資訊就會越多且越深,所以要循序漸進,每個階段都有不同方式去融入(媒體素養)。”
有一點必須說明的是,媒體素養教育有別於培養媒體從業員的媒體專業教育,並不是要教編輯和採訪的技能,而是希望學生至少懂得分辨信息真偽,當個負責任的數碼世界公民。
“MIL就像疫苗,他們要百毒不侵之外,還要確保幫忙一起打假消息。”戚尚駿期許,如果有更多老師和學生了解媒體素養,我們就有望達到“群體免疫”,像對抗病毒那樣對抗假信息。
小學老師:媒體素養能融入任何一個科目
截至4月初為止,ME4A的15位創始人已經接受連續幾個月的培訓,目前正在設計媒體素養的6大課程模組,例如查證信息的方法,還有媒體素養在民主社會所扮演的角色。
吉隆坡坤成華小一校老師莊慧婷(32歲)是ME4A創始人之一,依她的觀察,她說現在小學生因為多數跟父母使用共同的網絡賬號,所以他們接收的信息通常都經過父母過濾,知道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可是,當沒有大人在旁監督,學生則未必懂得如何辨別信息真偽,所以學生有時候會跑來問她,“老師,這是真的嗎?”“老師,這個廣告真的假的?我可不可以撥打這個號碼?”
過去,她有學生曾經在玩線上遊戲時遇上詐騙,幸好只是被騙走了遊戲寶物,不是什麼重大金錢損失。不過,學生當初要是有多一分的洞察力,例如懂得去查看別人對遊戲玩家的評價,他們也許就不會遇上網絡詐騙。這是為什麼她覺得媒體素養很重要,即使是小學生也應該具備這種能力,才能夠在網絡時代趨吉避凶。
在ME4A,她和組員負責的課程模組是“如何審核信息”。她說:“我們會教其他老師如何查核信息來源是否可靠,這當中其實有好些步驟可以依循,而且都是我們本身可以辦得到的。我們很幸運得到導師的幫助,他非常有經驗,比如教我們如何通過網絡的定位技術還有圖片搜尋功能來查證事情的發生地點。”
目前她是學校的英文老師,她會在課堂上藉由英語的Wh疑問詞,引導學生做更深一層的思考。例如,她會問學生“為什麼你覺得這是對的”,或“為什麼你覺得這是錯的”,藉此培養學生的思考能力和邏輯思維。
不只是語文科,她覺得任何一個科目其實都能夠帶入媒體素養。比如假設她是美術老師,她會在教學生繪畫時說明正確的倒影應該怎麼畫,那麼以後當學生看見違反物理定律的倒影圖像,就能推測有關圖像很可能是經過篡改的。
中學老師:融入媒體素養後,課堂變得更有趣
砂拉越日廊國中代副校長朱洳瑩(47歲)也是ME4A的創始人,她坦言,在還沒有參加ME4A之前,每當學生向她求證信息到底是真是假時,她都不知道應該怎樣去查證,只好上網查找資料,若找不到資料就保持沉默。她明白這種處理方法很不專業,這是為什麼她決定加入ME4A的原因。
如今,她覺得有受過訓練和沒受過訓練真的有很大差別,現在的她起碼懂得如何提出有力證據,向學生證明他們接收到的信息孰真孰假。
在學校,她負責數學和高級數學這兩個科目,其中有幾個單元她覺得特別適合融入媒體素養,例如教統計學的時候,她會給學生看兩個不同的圖表,然後請學生分辨到底哪個正確和哪個錯誤。如果學生能夠看懂圖表的“幻術”,就不會輕易被錯誤的圖表給誤導。
另外一個例子是,中三數學科有個單元是關於財務管理,她認為老師可以把握這個機會,讓學生分析金錢遊戲何以靠不住,還有戳破金錢遊戲慣用的話術。要知道現在社交媒體上有很多投資廣告實則是坑人的金錢遊戲,她覺得老師不妨就趁這個機會把媒體素養的技能融入這個單元。
在還沒有接受ME4A培訓前,她一度擔心媒體素養教育會給老師和學生造成負擔,比如額外增加一個科目或是課本。但經過培訓之後,她發現不是這麼一回事,事實上媒體素養可以很自然地融入任何一個科目,“並不是特地開一堂課,30分鐘不停地講媒體素養。”
此外,她還有一個意外收穫,那就是當她把媒體素養融入教學之後,原來的課程會變得更加有趣,她和學生也多了更多互動。總的來說,“我學生覺得很好玩,他們這才知道原來有這樣的方法可以辨別真假新聞。”
大專講師:不只傳播系學生才需要媒體素養
來到大專階段,雖說大專生的心智應該相對成熟,但是對於 假信息和假新聞,他們卻未必具有相應的抵抗力。
在本地大專教大眾傳播的葉添鴻(33歲),覺得現今大專生的媒體素養都比較薄弱。他說,在他還是學生的那個年代,只要是大一新生都必須上一門叫作“批判思維”的通識課,包括學習怎樣從理性和批判的角度去解讀各種信息。然而,他發現如今一些大專並不重視這樣的通識教育和媒體素養,所以時下許多大專生其實缺乏辨別信息真偽的能力。
作為ME4A創始人,同時又是傳播及媒體系講師,他對於假新聞的嗅覺自然特別敏銳。他向來的做法是,如果發現學生在社交媒體分享錯誤的信息,他會直接在留言區指出錯誤,然後一旦獲得學生同意,就會把這件事當作案例帶到課堂上跟其他學生討論。另外,他也會在本身經營的社交平臺一邊討論假新聞事件,一邊點出查證方法,讓大家知道查證這個動作其實並不難。
很多人以為,只有新聞系和傳播系的學生才需要媒體素養,但他說這種想法是錯誤的,事實上所有大專生無論哪個科系都需要具備媒體素養,因為解讀信息已然是現代社會一種很基本的技能。至於要如何跟非傳播系的學生談媒體素養,他覺得是有方法的,比如他的部落格讀者,雖然不是每一位都是傳播系學生,但他們依然有興趣知道他是如何抽絲剝繭查證信息。
“我覺得重點是我們用什麼方法去跟他們講,而不是硬要把傳播理論灌輸給他們。”他強調:“我們不是要打造全民皆大眾傳播系畢業生,而是希望全民至少懂得分辨事情的真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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