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人友弟2021年初在YouTube推出一系列6集短片《南洋经典说唱集》,逐一欣赏,好似踏上时光隧道,回到怀旧时代。她唱那时的音乐,也说那时的衣食住行,带出那个美好时代社会之融合,民风之开放。
问友弟为何如此钟情于本土元素?她说不是钟情或选择,而是你我本来就在这里面。“一方水土一方人情,你是这样孕育出来,你就有这片土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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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本刊 白慧琪
摄影:本报 何正圣
与友弟约在一家黑胶唱片行,她的《Jalan-jalan惹兰》专辑在CD架上一字排开,旗袍、大波浪短发、红唇,颇有古典水粉盒的感觉。那天她没穿旗袍,而是一字肩黑色洋装,一副雍容,说话轻柔,语速不急不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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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属于这片土地的本土多元文化创作
“经典”是友弟近20年的形象。她的音乐生涯始于激荡工作坊,那时她还是马来西亚艺术学院的学生。同学张盛德一句“我们也是可以写自己的歌哦”,拉她去哼哼唱唱玩音乐,创作校园民歌。玩着玩着,两人和周金亮组成“另类音乐人”。他们向亲友发起众筹,发行第一张专辑《另类抒情方式》,又和杂志《椰子屋》合作,连跑多场校园文艺营,还签约滚石唱片。90年代,他们是名副其实的实力派创作型偶像,深受学子喜爱。
回顾当时的作品,友弟自认有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少情怀。《让我错过一次》唱道“就让我错过一次吧,重新再开始”,她哼唱着笑说“好像死了很多遍”。但那不是自嘲,她依旧欣赏年少时的纯净。
创作来自生活和发自内心对土地的关怀。她创作《牛背山》,写家乡的变化。当年东海岸大道开辟,家乡文冬从小山城慢慢蜕变成繁华小城镇,胶林砍伐翻种成榴梿芭,年轻人不断往外流。1998年的《茨厂街》除了唱“很多东西吃,很多东西买”,还有“2020年在前面等待”,转眼已是2021年。
近10年,友弟沉浸南洋音乐,创作仍和土地深深连接。由本地爵士乐大师郑泽相作曲,她作词的《Jalan-jalan 惹兰》,写先辈南来开垦“看见了一个叫家的家”,中后段“母亲怀里你跌倒又爬起”,“你的脚步声慢慢走远了”。她写的是不同时期的移民,现阶段身边很多朋友到处jalan-jalan就不回来了。
友弟说,这片土地从古至今就是文化交融的地方。尤其过娱乐产业辉煌的五六十年代,从中孕育出的创作人自然有很本土的味道,是外人模仿不来的。“也许说不出来,但老外一眼就看出你来自这里。”
这些南洋经典让她深深爱上这片土地杂八让的美好。从音乐窥探过去娱乐产业如何辉煌、民风如何开放、文化如何水乳交融,再反思国家现状,友弟反问,“谁又能说自己是最原始的呢?”
唱老歌是赋予它们新生命
很多人疑惑,出道时是创作型偶像,友弟如何又为何从校园民歌走进南洋经典?一切缘起1999年老中国餐馆的元宵节老歌演出,她应邀演绎老上海经典。说着,作势把手搭起来靠在门边演白光的妖娆,还有李香兰高贵大方,周旋楚楚可怜,姚莉纯洁得像一张白纸。
歌者的灵魂,可以让经典找到新生命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2001年她自己在孟沙的剧场也做一场演出,找来一般志同道合的重量级朋友帮忙:制作人蔡宝珠、导演甄山水、服装设计Melinda Looi、剧照摄影Kim Teoh张荣钦。那时她才知道,制作一场演出不简单,成本营收刚好打平。
千禧年“经典”的友弟虽然成功,但也流失了一些歌迷朋友。她才发觉不少人认为“友弟唱老歌,自贬身价”。唱老歌怎么会是降级呢?她从没这种想法,只觉得纯粹是表演,就如甄山水常说的,“吃饱做戏,人生就差不多这样了。”
她真心喜欢那些歌曲、歌手的精彩故事,那也是她父母辈熟悉爱听的歌曲,为什么不唱?“我用剧场方式让你听,让你看,不是很美的一件事吗?”她也在这些表演中找到很多音乐与生命意义。
当时扮演老上海歌手久了,朋友一句“友弟在哪里?”敲醒了她,原来她一直在模仿形象。她摸索,是什么让经典真正翻新呢?原来是歌者的灵魂。“唱着唱着,我也觉得需要赋予歌曲生命,里头是我的思想和感情。”
她沉淀,发觉每个歌者都是一个音乐生命。作为歌者,来到世间的使命是什么?“这个世间的美好,如何透过音乐、透过你散发出来,再重新寻找和发现。”她想进入这些歌曲的生命,了解每个歌者的生命故事,再反思那个时代背景和自己的关联。
那个已经走远的美好灿烂年代
2005年,友弟担任电视台经典名曲歌唱大赛评审,曝光率大增。隔年她在星洲日报开始写专栏,从时代曲、名伶,写到马来亚音乐。“马来亚真的是当时的娱乐重镇,大明星都会来拍片。李丽华、夏梦、芳艳芬都是一号人物,来马来亚拍椰林蕉雨,站在海边穿娘惹装,赤着脚……”谈到南洋经典,友弟提起语速,说得起劲。
50年代,东西方艺人汇集马来亚,翻阅旧报纸,艳舞广告三点毕露,广告词露骨,儿童不宜。本地的上官流云和巫美玲的《午夜香吻》及《新马来情歌》也很有特色,都冲出海外。再往前追溯回去,20年代上海歌舞团跑码头就已来南洋了。黎锦晖的《桃花江》原来是在这写的,当年盘缠用完了,他得写歌还债。还有脱衣舞娘Rose Chan和《玫瑰玫瑰我爱你》的关系。Frankie Laine翻唱成英文版,歌词唱道“Flower Malaya, I cannot stay”,这朵马来亚之花是否就是Rose?
“以前是怎样的年代?这么好玩,好像无所避忌。”友弟从当年南洋的娱乐生态,人们听什么歌,看什么电影,瞥见当时的社会。她看见爸爸是怎么走过来;喜爱唱片的叔公,他的青春岁月定是非常灿烂。
小时候,她是唯一获准进入叔公房间翻弄唱片的小孩。记忆中爸爸冲凉时喜欢压着嗓子唱歌,就像留声机传出来扁扁的声音。回过头看,原来那是一个时代的声音。
于是,2009年“摩登南洋”起航,友弟在马六甲的地理学家咖啡馆办分享会,述说那个时代的美好。“那时真的相对开放,那个时代去了哪?我们越走越偏了,我们可能回去吗?”
友弟想把那份美好透过歌曲、现场说唱纪录下来,让国内外朋友看到本土音乐曾有那么辉煌的一页。她录制专辑,旧曲新唱。例如《Kopisusu》年代久远到已无版权,她重新创作,填上中文词,“你要树下乘凉,还是到Kopitiam凉一下”。在她心里Kopisusu是一杯全民爱喝的饮料,像极本地民情,多言多语,掺杂多种味道。
我们还能回到那个开放美好的年代吗?
重新整理南洋音乐,友弟有感,“我们好像错失了一个年代,还寻找得回吗?”她想从片片面面重新拼凑,哪怕自己只是一小方块。“如果很多人意识到南洋音乐很有意思,也从他的视角、方式来重新看待这个东西,就可以将过去、现在和未来连接起来,我觉得是很有意义的。”
她自知歌手有优势,当学者在讲大道理时,她可以唱歌,可以制作声色影像。从舞台、专辑,延伸到今年的6集短片《南洋经典说唱集》。她还想做得更深,例如透过一季13集的纪录片,找唱片收藏家说故事,透过歌曲的串联,“而我就是那个歌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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