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欄.所見微塵】李憶莙/詞畫關山美

要不是最近整理書房，許多作家的名字早已經不復記憶，比如關山美。雖然她是畫家不是作家，但讓我記憶起她的是書架上的一本書，一本她的書，書名叫《詞畫》。

擁有這本書，算一算，已經是許多年前的事了。那年新加坡文藝研究會剛成立不久（後改名為新加坡文藝協會），首個活動是舉辦區域女作家文學研討會，主題依稀記得是女作家的文學使命。各個區域邀請一位主講人。香港來了小思（盧瑋鑾），我們一見如故。在臺上我們被安排坐在一起，她悄聲用粵語跟我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廣東人講普通話。其實她講得還好，能聽懂每一個字。只是發音有點吃力。她告訴我，此次她身負“重任”，臨行好友女作家圓圓交給她一本關山美的《詞畫》，要她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關山美，讓她在上面給籤個名。並說圓圓是關山美的超級粉絲，但痴迷得如此蠻不講理，真讓她倍感壓力。

不過上天也不辜負超級粉絲，讓她如願以償——關山美竟不約而至，讓小思不費吹灰之力完成任務。關山美顯然是深受感動的，在簽名的當兒，眼眶裡薄薄地浮起一層淚光。小思則在一旁笑說：這回圓圓可要高興得幾天睡不著覺了。

現在想來，可惜那時沒有手機，不然拍個現場視頻發給圓圓該多好啊。而我手上的這本《詞畫》，便是那時承關山美所贈，雖保存至今，卻也傷感啊——世上就只能有一個關山美。忘了是哪一年，小思告訴我關山美去世了，在加拿大溫哥華病逝，享年90歲。當時除了有點惋惜那本早已丟失的剪貼簿之外，更多的是覺得自己的心越來越粗糙了。以前我會將關山美髮表在報章上的“詞與畫”剪下來收藏。尤其喜歡她的李清照。那時《南洋商報》長期發表她的“詞與畫”。顧名思義，是“詩詞中有畫面，畫面中有詩詞”。她繪李清照，角度細膩，配上“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令人不禁要生疑：一生最好的日子都過去了嗎？而那背景的桃紅柳綠，水光盪漾，又如何解釋呢？

關山美原籍東北吉林，師承以《金瓶梅》插畫轟動中國畫壇的民國畫家曹涵美，在上海嶄露頭角，1949赴香港。她在《星島晚報》發表連環畫長篇小說。據說電影《梅娘》改編自她的長篇連環畫小說。旅港十餘年間，也為多家雜誌特約畫插圖。她擅長畫人物，筆觸柔美，線條細緻；男的臉龐俊俏，儒雅含蓄，女的溫婉恬靜，柔情似水。表達人物的內心情感，她以一種東方特有的意境和韻味呈現。這可說是關山美獨具的畫風。

1963年她應新加坡遠東出版公司禮聘，赴新出任美術編輯，併為教育出版社畫兒童讀物及教課書插圖。八九十年代任教於南洋美專十餘年，被譽為新加坡第一代專業插圖畫家。1999移居加拿大後，仍以高齡創作了9幅神態各異的鐘馗。關山美終其一生，繪畫不輟，直至90歲高齡逝世，亦不曾荒疏。

值得一提的是，作為曹涵美門生的關山美，也繪過《金瓶梅》連環畫。她的《金瓶梅全圖》，筆觸坦率，並不遮遮掩掩。可謂名師出高徒，一門雙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