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觀文史或文物館時,是否看過見證某段歷史的碑銘,“印”在白紙上展示眼前?
這些印有碑文的白紙稱為“拓(在此念tà)片”,透過拓碑技術“生產”出來,通常作為保存和展示用途,在文史考究工作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報道/錄影剪接:許鎂琪
攝影:李光良
現年43歲的藝術工作者楊兩興,除了經營藝術空間外,同時從事策展、版畫及田野調查工作,機緣巧合下學會了拓碑技術,繼而成為一名拓碑師。
他分享,2016年為林連玉紀念館設計展示時,向某社團徵得一面紀念碑銘,上面有林連玉撰寫的文字及一名校長寫的書法,唯經過妥善處理後,該會想自行保存。
於是,館方設法將碑文拓印下來,他遂與朋友研究如何執行,進而接觸到拓碑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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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出,拓碑其實是一門“印刷術”,自古代紙張被髮明後,就開始有人在做拓碑,後來慢慢延伸至版畫,由於自己擁有版畫的背景,所以對拓碑有一些基本概念。
“我透過閱讀書籍、上網搜索資料、觀看視頻來學習,不斷練習和改良,經歷過多次失敗後,總算成功把碑文拓出來做展示,但個人覺得其實可以做得更好,也許是有些竅門我不懂。”
2017年,林連玉紀念館請來臺灣的古書籍字畫修復師吳哲叡老師進行分享,對方也懂得拓碑技術,並無私地傳授所有心得,令他獲益良多,因此他可說是部分師承於吳哲叡。
戶外拓碑挑戰大
楊兩興分享,拓碑技術能夠完整記錄和呈現碑銘的狀態,包括碑面的裂痕,不只看得到,甚至還可在拓片上摸得到,而這是拍攝技術沒能達到的效果。
拓碑所需的基本材料和用具有生宣紙、中性粘著劑、拓包、墨汁、刷子、清水、剪刀、膠帶、海綿等。為免破壞碑文,材料和用具需慎選,操作時也得格外謹慎。
“拓碑的步驟,首先以清水和刷子清洗碑面沙塵,然後將粘著劑均勻地塗抹在碑面,再把生宣紙覆蓋在碑面並固定,接著沿著字口,將宣紙敲入凹洞裡。”
“待宣紙水分乾了大約90%時,就以拓包沾墨,均勻地輕拍宣紙,慢慢地就可看見碑上文字拓印在紙上。”
他說,拓印的動作由淺至深,通常一張宣紙需重複上墨八層左右,有時甚至多達十多層。一般上,拓碑師須拓印好幾張,再選出比較理想和滿意的成品。
除了真正操作外,充分的事先準備也同樣重要。拓碑前,需先勘察場地、掌握碑的大小和風化程度、查看天氣預報、預備用具和材料等,有些工具還得自制,比如不同尺寸的拓包。
他坦言,戶外拓碑的挑戰更大,暴曬、遭受蚊蟲叮咬等免不了,有的碑立於較高的地勢,拓碑師往往須揹著沉重的行囊翻山越嶺;更難掌握的,是天氣變化對進度的影響。
“同時,戶外拓碑並非全天皆可進行,除了下雨外,其實豔陽高照的時段也不適合,會影響成品效果,因此我們通常從早上7時開始至中午,下午4時後繼續至天黑前。”
恭敬對待前人碑銘
這些年來,楊兩興拓印過的碑文形形色色,印象深刻的包括一面立在馬六甲寶山亭石階溝渠旁的“禁止放牧牛羊”石碑。
起初,協調人告知,碑文刻有中文和爪夷文,拓碑的時候,他和搭檔才發現原來還有淡米爾文,相當難得。
他說,若沒記錯,有關石碑立於1906年,從碑文可以看到當時的種族分佈,碑文語言顯示那個時候已有三大民族在當地活動,為歷史考究留下有力的證據。
“另一座是位於瓜拉庇朥華人花園、紀念英殖民時代森州首位前參政司馬典裡士達君的牌坊,建於1901年,三面石碑分別刻有英文、中文和爪夷文,可見當時的主要語言有哪些。”
提及有趣的拓碑經歷,他憶述,一次為高州會館的總墳拓碑,開始前他通過擲筊杯徵求允許,唯一直失敗,只好向帶隊的高州籍朋友求助,對方以粵語嘗試,結果一問之下成功了,原來是“語言不通”。
“我不是鼓吹迷信,只是碑銘是前人留下來的,要以恭敬的心態對待,所以拓碑前,我們會透過不同的方式徵求允許,尤其是墓碑,畢竟墳墓是別人往生後的家。”
“同時,我們千萬不能破壞碑文,不僅因為那是歷史見證,也要考量到將來可能還有其他人前來拓碑,我們要讓後人也有這個傳承的機會,不能切斷人家的路。”
拓碑是體力活
對楊兩興而言,拓碑不是“複印”技術,而是“再創作”的過程,成品包含操作者的技巧、判斷、藝術眼光、喜好等,因此完成的拓片效果也因人而異。
他指出,每位拓碑師的呈現方式和風格不同,有者傾向於較淺的效果;有些注重顏色調和;有的則喜歡較深的色調。
當然,拓碑還是有一些基本要求,包括完整呈現拓片的形狀、字口清楚、黑白分明以及完成後將紙張取下翻過來時,其背面仍保持白色,因此上墨時不能下手太重,避免墨透過紙張。
“個人來說,一天完成3張拓片已是極限,畢竟這是體力活兼技術活,需要重複拍打上墨,而每張拓片至少須上六層墨,根據情況調整,有時候須上十多層墨,非常消耗體力和時間。”
拓片往往用作展示和文史保存,因此必須交出最理想的成品,楊兩興直言,拓印一面碑文花上兩三天是很正常的;一切條件良好的話,一天下來可拓印出一兩張滿意的成品。
對他而言,每拓一面碑,都是一項挑戰,拓碑師得有一定的自我要求,不能敷衍了事。
“目前,國內的拓碑師不多,除了工作性質相對辛苦外,我想可能也跟大眾的觀念有關。許多人認為,我們應該義務提供服務、為文史領域奉獻,但大家忘了,其實我們也要過活的。”
詢及曾否想過自己會在這條路上走多久,他笑回,只要覺得跟哪些碑銘有緣、只要自己還有體力,就會一直做下去。
“我相信‘一碑勝千言’,既然掌握了拓碑技術,那隻要有需要或我覺得值得的時候,就會去做。當然,我也希望能與更多人分享這門技術,讓更多人參與文化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