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和“無證外勞”的區別到底在哪兒呢?不都是通過非法途徑來到我們的國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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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這兒之後,是不是要我國的政府掏錢安置他們?佔用我們的資源?
這一連串的疑問是否一直在你腦海中縈繞?
●報道:本刊 葉洢穎
●攝影:本報 陳世偉
根據聯合國難民署的數據指出,截至2021年3月底,馬來西亞登記在冊的難民以及尋求庇護者有17萬8920人。
兩者的差別在於,只有已經取得難民證者才能被稱為難民(refugees),而申請尚未通過者則是尋求庇護者(asylum-seekers)。
在逾17萬難民和尋求庇護者中,以來自緬甸的人最多。15萬4350人來自緬甸,包括10萬2560羅興亞人、2萬2430欽族(Chins)、2萬9350其他種族。
雖然羅興亞人是出生在緬甸的穆斯林,但因歷史殘留的問題,根據緬甸現行的國際法,他們並不受承認。
2010年代開始,羅興亞人和緬甸政府的衝突再次爆發;2015年緬甸政府加大報復力度,2016年羅興亞人組織若開邦羅興亞救世軍多次襲擊軍營;2017年8月,150名恐怖分子襲擊若開邦,引發緬甸政府出動軍隊“清鄉”,造成許多無辜平民死亡,這便是2017年羅興亞難民危機和被種族清洗危機,許多羅興亞人為保性命紛紛出逃。
無證外勞來尋生計,難民來避國難求活命
另外,還有來自全球50個國家,因為戰火和被迫害而選擇逃離故土的2萬4570名難民和尋求庇護者,分別是巴基斯坦6620人、也門3670人、敘利亞3270人、索馬里3230人、阿富汗2640人、斯里蘭卡1710人、伊拉克1210人、巴勒斯坦750人和其他。
性別比例則是68%為男性,32%為女性,然後有4萬5720人為18歲以下的孩童。
在許多國人的思維裡,“難民”和“無證外勞”經常會劃上等號,然而這兩者本質上就有很大的差別。
“無證外勞是來我國尋求生計,但是難民來我國是因為戰爭、被迫害,完全是截然不同的群體。”聯合國難民署吉隆坡辦事處助理通訊官(Associate Communications Officer)顏蒂解釋說。
在提到“難民”的時候,也許大家腦海裡會浮現出衣衫襤褸、眼神驚慌迷茫、愁眉苦臉的群像,可實際上有一些難民具備高學歷又或者擁有體面的工作。就像顏蒂所認識非常出色的兩位藝術家就是難民,然而他們卻不欲別人知悉他們“難民”的身分。
異地而處,倘若你原來在自己的國家是高學歷或中產階級,後來因為戰亂或迫害,不得不離鄉背井,到一個陌生且處處歧視難民的國家,你又作何感想?
“難民”明明是受害者,為何要成為被歧視的群體?
●難民,是怎麼來的?
羅興亞難民在海上漂流的新聞時有所聞,但除了乘船,他們有的人是通過人蛇集團安排,渡河、步行偷渡入境,還有的人則是使用護照、簽證,以遊客的身分入境。
“很多難民,尤其是來自緬甸的,由於緬甸離我國較近,加上他們(羅興亞人)不可能取得護照離開緬甸,所以他們無法乘坐飛機,只能步行或坐船。”
羅興亞社區領袖莎伊達的親身經歷就證實了顏蒂的這一說法,當年她便是以夜色為掩護,冒著性命危險偷偷渡河過境,她的友人則是不眠不休地走了兩天山路,自此對山林留下心理陰影。
難民一般會選擇同鄉聚集或熟人身處的國家,不會貿貿然前往一個自己毫無概念,毫無親友人脈網的異國他鄉。
比如1970年代開始,羅興亞難民便陸陸續續前來我國避難,因此對於羅興亞人而言,馬來西亞並非一個陌生的國度。
“他們會從那些已在馬來西亞定居的兄弟、叔伯或同鄉瞭解基礎的信息,這是第一步。”
當他們抵達大馬後,會有各自的親友、鄰居接應,先安置下來,熟悉周遭環境。大約數個月後,由社區領袖聯繫聯合國難民署註冊登記。
“即便是索馬里或敘利亞的難民也是如此。”
●難民的困境
馬來西亞並沒有簽署《1951年聯合國難民公約》,也沒有設置難民營,亦無任何難民福利框架或相關法律。
因此,聯合國難民署扮演著協助難民暫時在馬來西亞定居的角色,會通過面談的方式甄別身分的真實性,才會發放難民證。
儘管他們擁有難民證,但是依然不允許工作。只是為了謀生,他們最終變成無證打工的“無證外勞”,一旦遭到移民局逮捕,可能面臨驅逐出境的命運。
“當他們遭到扣留時,我們會收集他們的難民證號碼,然後呈交到聯合國難民署去查證。但在過去3年,聯合國難民署未能進入拘留所,僅有兩個非政府組織可以進入。”羅興亞婦女發展網絡聯合總監娜莎解釋道。
“約有上千羅興亞人被驅逐出境,我們無法一一確認身分,除非他們的親屬告知我們,但那種沒有親屬的單身人士,真的不得而知了。”
一般的非法外勞一旦遭到扣留,會被遣返回國,可是緬甸政府並不承認羅興亞人是公民,所以他們無處可遣返。因此,有的難民會被驅逐到馬泰邊境,有的則可能長期待在拘留所。
●難民上學難
雖然馬來西亞理應只是難民們暫時逗留的“中轉站”,等待著重新安置到其他接受難民的國家,然而因名額有限,最終僅少過5%的人獲得重新安置。
這也意味著,他們極有可能在這片土地上度過餘生,所生下的孩子亦自動成為只有難民證而無國籍的難民,哪怕他們在這片土地出生、成長,乃至於老死,也僅是無根浮萍。
持有難民證的孩子無法進入政府學校就讀,只能到社區學校或每個月要交學費的難民學校上學。
娜莎提及,莎伊達以及她所認識的羅興亞難民一旦有了收入,手頭較為鬆動,就會匯款回緬甸給親戚,並沒有儲蓄為未來作打算的概念,因為他們認為是上蒼賜予的生計,所以他們要回饋給他人。
“我很擔憂,他們越有錢越大方。莎伊達有兩名女兒需要去上學,需要交付學費。而且學費不菲。”
她說,例如位於冼都某難民學校的教育素質很高,具備縫紉、理髮、烹飪等各種實踐性高的技職培訓課程,高中畢業後的學生可就地實習。
教育素質高低自然與學費價格掛鉤,學前教育的學費每月就需要逾200令吉,這對於沒有收入的難民來說只能望門興嘆,於是許多難民兒童面臨失學。
“也有比較幸運的人,可以獲得歐美國家的人資助,得以完成學業。”
當然,這也是少數的幸運兒。知識能改變命運,可是當他們面前有一堵名為“貧困”的牆,又該如何破牆而出,觸碰這個扭轉人生的按鈕呢?
後記:
眼前自信,有點靦腆卻不怯懦的莎伊達,讓我想起數年前曾經採訪的一名也是來自緬甸的羅興亞兒童新娘。
那個小女孩雖然才15歲,但是不見少女的活潑明朗,只剩一片不屬於她這年齡段的暮氣沉沉。
被丈夫終日關在陰暗的家裡,動輒被打罵,一方面想逃離,另一方面還想著生個孩子來換取丈夫的善待,這日子很苦,可是她卻告訴我:“比起在家鄉隨時遭遇性命危險要好很多,至少我不擔心會死。”
假設不是生在戰亂的國家,她應該和馬來西亞絕大多數的少女一樣,享受著“為賦新詞強說愁”的青春時光,慢慢長大,然後和自己所喜愛的人組織家庭,又或者追逐自己的夢想,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什麼時候人類能學會善待彼此?
延伸閱讀:
【難民之歌/01】若非面臨生命危險,誰願逃離故鄉?難民,首先是人 不是冰冷的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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