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航MH 17空難轉眼7年過去了,或許人們逐漸淡忘了這起事故,但對罹難者家屬而言,7年只是一個數字,傷痛卻永遠都在。
同樣的,還有一群人與家屬一樣,永遠都無法忘記那一天,因為那一年大家都參與了真實版的“鑑證實錄”,他們就是法醫團隊與DNA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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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導:本刊 張露華
攝影:本報 譚湘璇
MH 17回顧與進展
2014年7月17日,馬航MH 17班機由荷蘭阿姆斯特丹飛往吉隆坡途中,在烏克蘭東面領土被俄製的山毛櫸導彈擊落,造成機上298人悉數罹難,包括15位機組人員。
2021年6月,荷蘭海牙國際法庭連續3天召開馬航MH 17聽證會,並正式提呈證據。4名被控謀殺罪的嫌疑犯出庭受審,他們分別是3名俄羅斯人和1名烏克蘭人。此次聽證會的主要目的是蒐集證據、闡明幾大關鍵問題。
法官表示,調查顯示,馬航MH 17客機一定是被一枚俄羅斯製造的“山毛櫸(BUK)”導彈擊落。
首席法官斯蒂恩休斯說,墜毀現場的客機殘骸分析“與遭到一枚山毛櫸導彈襲擊相符。除此以外,別無其他可能”。
沉默的空氣中,充斥著悲傷的氛圍,空服員想起那些曾經一起飛過的同僚,都不禁潸然淚下。
馬來西亞化學局法醫部DNA(Forensic DNA)主任諾艾朵拉在MH 17事故發生約兩個月後,乘搭馬航班機機從吉隆坡飛往荷蘭阿姆斯特丹,協助核實罹難者的DNA資料。當她在機艙內跟空服人員聊著這起事故時,下一秒他們就說:“就是這個時間……”,也就是飛機被擊落的時間,那一刻大家都用過餐在休息,來不及知道怎麼一回事,是在平靜中離開,這麼想或許就比較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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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朵拉是法醫DNA專家,MH 17事故發生後,法醫固然是鑑定罹難者身分與死因的主力,但要確認罹難者身分,脫氧核糖核酸(DNA)資料是關鍵。
要鑑定一名死者身分,必須核實至少兩份資料吻合才能作準,包括牙醫記錄、DNA與指紋。可是大馬人普遍沒有牙醫記錄,MH 17罹難者當中,就只有5至10位有牙醫記錄,所以DNA成為身分比對的重要條件。
事故發生後,艾朵拉帶領一群同僚連夜趕工,在3天裡完成大馬罹難者家屬共117份的血液樣本化驗,讓遠在荷蘭的鑑證團隊可以更快地完成身分鑑定。
護照期限至,只能留在大馬採集化驗血液樣本
來到艾朵拉位於雪蘭莪八打靈再也化學局的辦公室,進入正題之後,她從櫥子裡拿出一疊厚重的報告,那是荷蘭當局給她帶回來的MH 17報告書。
“這是屬於荷蘭政府的文件,原本只可以在當地翻閱,但因為他們信任我,讓我帶回來,所以不能給你們拍攝裡面的內容!”
回到事故之初,艾朵拉在7月17日得知馬航客機被擊落後,雖無法確定是否會參與,但也做好準備要前往支援。第二天一早,她就接到警方來電詢問護照是否還有效,要求她前往事發地點參與鑑證工作。“當下真的是百感交集,難過、緊張。下午接孩子放學後就告訴他我要出差。可是當我回到家檢查護照時,才發現護照只差一天就到半年期限,當天下午六點就要飛了,也來不及更新,不管那麼多了先出發再說!”
後來,有關單位擔心她的護照期限到了當地無法通關,為了避免影響整個隊伍,她唯有打道回府,心中自然是無比的失望。
週六早上(事故發生在星期四),她又接到電話叫她到布城一家酒店參與“生前資料收集(Ante Mortem Team,AM)隊”,採集罹難者家屬血液樣本做DNA化驗。
她解釋,要鑑定一個人的身分,除了DNA之外,還可以從身外物來輔助,包括牙醫記錄、照片、文身、穿戴的戒指或飾物,這些都是AM隊要收集的資料。所以就在布城兩家酒店設立了樣本採集中心,分別收集罹難者家屬與空服人員家屬的各種資料。
“中心從22日開始採集血液樣本。因為當時情況未明朗,家屬都無法接受事實,所以福利部也派員在場協助,安撫罹難者家屬。我記得當中一位最年輕的罹難者,她母親在現場傷心過度暈倒。”
當血液樣本都齊全後,艾朵拉的工作崗位就從中心回到辦公室,與她的隊伍全天候開工,務求在最快時間內把所有樣本都化驗完畢。
“我們用了三天時間來完成工作,之後就把報告交給國際刑警,傳送到荷蘭。”
飛往荷蘭參與鑑證,早日帶他們回家
當艾朵拉以為工作告一段落,一個月後她又接到通知,要去荷蘭協助DNA資料核實工作。這一次她順利成行了,一待就是一個月,並且參與了一些她從未做過,也從未想過會做的工作。
她表示,當法醫完成所有解剖工作後,荷蘭當局設立了一個“身分鑑定委員會(Identity Board),以便比對罹難者資料後,讓家屬或政府把遺體領回國,成員包括所有涉及國家,為首的是荷蘭的檢控官,其他國家包括英國、澳洲、比利時、法國及大馬。
她解釋,要把各自國家的罹難者遺體領回國,必須是兩地的罹難者資料吻合才批准,委員會成員必須擁有DNA知識,主要任務是確保所有樣本正確,沒有混雜其他的樣本、DNA是否完整,所以一天最多隻能鑑定5至6個位罹難者的身分。一旦確認身分,就會馬上聯絡家屬,安排認領遺體。
她是在9月飛去荷蘭,由於之前大馬已經把採集到的罹難者與家屬資料傳送過去,有了基本報告,只需要再三比對和確認。她表示,一個月內完成大馬罹難者的身分鑑定,但298具遺體的身分鑑定工作則用了大約半年時間,單單檢驗樣本就超過3000個。
資料越詳細,越快領出遺體
看過所有罹難者遺體的照片後,讓她感到欣慰,是大部分罹難者遺體都是完整的,讓家人可以把他們帶回家。
“當中有的遺體可以憑著指環就確認身分,所以家人提供詳細的資訊真的很重要,如此一來就能更快把遺體領出。”
她表示,每位罹難者都有一個檔案,當中包括DNA比對報告,以便家屬提問時可以證明所領出的遺體身分,因為遺體已經封棺,家人無法瞻仰遺容,只有憑報告作準。
“也的確有幾個案例家屬不滿意,把問題提出來後,我們讓家屬檢查所有相關報告,直至滿意後才把遺體領回。當確定身分之後,會第一時間通知首相,之後是大馬駐荷蘭大使,安排把遺體運回國。”
她心存感激的說:“幸好最終能把所有遺體運回來,因為直至今天,還有一名澳洲罹難者的遺體都還沒有找到,他在機艙的位子是爆炸正央,遭受嚴重破壞。”
人手不足,協助遺體淨身
DNA驗證是艾朵拉的專長,但這次的任務她卻參與了既不專長,也從未做過的工作,那就是協助遺體淨身。
當遺體資料都比對完畢之後,運送回國的工作也不容易。由於大馬罹難者有不同種族,必須按照各族信仰儀式來處理遺體,幸好荷蘭海牙有一個Uitvaartcentrum Monuta墓園可以讓四大宗教舉行殯葬儀式,馬航贊助每戶家庭兩名成員飛到荷蘭的費用,因此所有罹難者的宗教儀式都在該墓園舉行。
“這些都已經是距離事發兩個月後的事情。遺體完成解剖之後就放到冷凍格,由於人手不足,所以宗教局人員要求我協助洗淨遺體,雖然從未做過,但我也答應下來,希望他們可以早日回家。”
冷凍的遺體領出後,必須經過六、七個小時才能解凍與洗淨。但這個狀態下的遺體是很脆弱,稍微大力擦拭就會裂開,所以艾朵拉與其他人員都必須小心翼翼,以免遺體受損。
她表示,委員會的工作是核對報告,但並沒有檢查遺體,換句話說在協助洗淨遺體之前,她沒有看到遺體,都是憑照片與資料做核對工作。
珍貴的報告,多重都要帶回來
雖然是第一次以“身分鑑定委員會”成員到荷蘭出差,但艾朵拉形容,法醫DNA這個圈子很小,她經常出席世界各地的法醫DNA研討會,彼此間都認識與交流,所以在荷蘭也遇到了不少朋友。
艾朵拉在那裡逗留了一個月,完成所有DNA資料比對工作後,終於在她生日前一天回到大馬,還把得來不易的文件都帶回來。
“這些文件都是荷蘭政府的資產,即使我是委員會成員,但也未必能夠拿到。所以對於他們的信任,讓我把文件帶回來,無論多辛苦我都一定要帶回來。我還記得這些文件重達15公斤,不放心寄艙,還特地要求馬航讓我以手提行李方式帶上機。”
最深刻的印象——化學味道
艾朵拉不是沒有見過“大場面”,幾年前國內一所宗教學校發生大火,23名師生燒死,她在24小時內完成所有DNA化驗。可是MH 17事故中,除了是遺體之外,還有碎體,這也是那次任務中最大的挑戰。
艾朵拉也曾負責多宗轟動全國案件的DNA調查,如女富商拿督蘇茜拉華蒂、副檢察司安東尼凱文、索馬里海盜等案件。
當得知MH 17事故後,艾朵拉已經有預感要出差,之前MH 370失聯時,已經做好待命的心理準備,警方也要求她協助。但因為那次事故是完全找不到痕跡,而她是DNA專家,沒有實體可以化驗,去了也沒有幫助。
“遺憾的是,至今都沒有人知道MH 370到底在哪裡!”
那次荷蘭之行,什麼事情最印象深刻?她說:“化學味道,至今提起,我腦裡還殘留處理遺體時所使用的化學物味道!”
不過,她可以用自己的專長來幫助人,儘管沒有人會感謝她,但能夠不負所托的完成任務,她依然感到欣慰。
“如果要說難忘的事,就是為遺體淨身。這原本不是我的工作,但因為女性宗教人員少,所以馬來西亞伊斯蘭發展局(JAKIM)就要求我幫忙洗淨遺體入棺。他們雖然不是我的親人,但是看到家屬領屍時的哀傷,我也感同身受,而且每天都在經歷著這種傷痛。”
駁斥謠言,所有大馬人都回家了
基於衛生安全理由,荷蘭當局不讓家屬見遺體最後一面,當時就有傳聞說運回國的都是空棺,並沒有找到遺體。
事隔7年再次談起這事件,艾朵拉重申:“這都是謠言,所有大馬人都回家了!”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她希望有什麼改變?她想了想說:“如果可以,我可能會帶一名同僚同行,全程參與與學習,將來發生災難時,我們就更懂得應對,更有系統的進行鑑證工作。”
“這是一個很好的經驗,當然我不希望再有這樣的慘劇,只是我們應該從這次事故中吸取經驗,做好準備,一旦事故發生就可以更快的分析資料。”
知道事故之初,艾朵拉的意願是希望可以去到事故現場烏克蘭,但後來輾轉之下她去了荷蘭參與鑑證工作,雖然有些失望,但是對於能夠順利把所有大馬人帶回來,她也感到滿足了。
對她個人而言,最大的啟發就是我們應該對家人寬容一些,凡事別太計較,因為我們不知道家人會在什麼離去,所以不要讓自己後悔。
“生命是很珍貴的,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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