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法被形容為“無言的詩,無行的舞;無圖的畫,無聲的樂”,書法家用毛筆勾勒出的撇、捺、橫、豎,表面上或許看似平淡無奇,裡頭卻蘊藏著其深厚功力及藝術底蘊。
在書畫家王嘉堃的書法世界裡,書法不只是純粹寫字,同時是情感抒發的管道,而書法的線條組合更像數字組合一樣擁有無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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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王嘉堃屋裡,不到10步的距離,就擺放著一張大的長形桌子,佔了客廳的大部分空間,凌亂的黑色桌面上放有各種毛筆、墨、硯、宣紙、書籍等,客廳剩餘的部分則擺放著各式各樣的茶具,這裡是他的家,同時也是工作室。
王嘉堃從小生長於父母希望他能寫得一手好字的家庭,中學時,他到一家茶坊做兼職,因常接觸文人雅士,耳濡目染之下,漸漸對書法產生興趣,中六開始研習書法,後來還到馬來西亞藝術學院主修含有書法科目的水墨畫系。
在學院求學的那段時期,可以說為他的書法創作奠定了良好基礎,“學院提供的雖然是文憑課程,但我們需要寫論文,對學生的要求是碩士水準,講師會鼓勵學生要有創作理念,不能單純為畫而畫,為寫而寫,就連刻印章也要有創作理念。講師會拋出很多問題,要是不清楚本身的創作理念,真的是會被問到啞口無言。”
學院畢業後,他並未投入書法創作,反而前後投身舞臺幕後工作、電影幕後工作、書法教學,甚至曾到新加坡從事廣告製作,直到11年前,才決定當全職書畫工作者。
“之前耗費太多時間在其他工作上,造成很難全心投入創作,尤其是做電影幕後和舞臺幕後時,完全沒辦法兼顧,工作回來都累垮了,哪裡還會想創作的事情。”
借書法記錄事物、抒發情感
對他而言,書法不是純粹寫字而已,除了可用來記錄事物,同時是情感抒發的管道,而表面看似簡單的書法,其實蘊藏著無限可能。
“書法作品和畫作是一樣的,只是兩者傳達訊息的媒介不同,書法家用的是文字、墨和紙,畫家用的則是圖像、色彩等等。”
王嘉堃的書法作品別具一格,字體並不工整,也不像過去所看過的書法字體。他說,書法字體其實不斷隨著時代變化,從甲骨文和金文演變成大篆、小篆、隸書、行書、草書、楷書等字體。
“書法字體是與時並進的,來到今天,我不可能跟回王羲之的風格,因為這是封建或守舊,人家做過的事情,為什麼還要做?所以我要以舊有的書法字體為基礎,發展出別的風格。”
他說,從古至今,書法講究的是線條、空間和視覺,以西方的美學來比喻,就是所謂的點線面,以這樣的元素來對待書法創作,會更加科學。
“用毛筆畫出來的線條和線條的組合,就像數字組合一樣,是無窮無盡的,因此只要理念正確,書法的變化其實無限大,相反要是認為書法只是寫字,就會變得侷限。我可以寫得粗獷,也可以整齊到令人不可置信,我的風格至今仍在轉變,因為還沒探索完所有書法字體。”
靈感多來自生活,喜歡富思考有想像的文字
王嘉堃的創作靈感通常來自生活,包括他看過的書、欣賞過的影劇、聽過的音樂等,書寫的都是臺詞、歌詞和詩詞,也有本身創作的詩詞在內。
“我偏向於書寫會促使人們深入思考和想像的文字,而不只是述說著一種現象,就好像唐詩會讓人幻想,思想上有所延伸,這樣的文字比較值得書寫。”

除此之外,他也曾用書法跟文學、音樂和舞蹈領域跨界合作,比如兩年前,他跟木炎在臺灣合作舉辦過展覽,至於舞蹈和音樂表演,他會在現場演出中隨著演出氛圍,即興揮毫。
他和學弟之前曾經跟能吹出噪音的薩克斯風手,以及會發出不同聲音的聲樂家合作,四人的稱號為四不像,“老實說,我們事先並沒有討論好演出內容,都是現場各自發揮,其實當進入狀態,在同一個環境底下創作出來的作品,都會有共同性質,不會南轅北轍。”

基於喜歡音樂和舞蹈,對他來說,不同領域跨界合作是可行的,當兩個不同的可能碰撞在一起,迸發出來的火花會更大,甚至平時不會做的事情,也會在跨界合作時挖掘出來,因此他來者不拒,期待能從中發現更多可能。



書法表達手法新穎,不受傳統框架束縛
在本地當全職書畫家的困境是生存不易,所以他也有賣茶具和茶葉,還有接企業的工作來維持生活,“馬來西亞市場小,多數人不認為書法是藝術,沒有購買書法作品的習慣,我用一年策劃的展覽,作品也許能賣四五萬令吉,但那是一年的薪資,其實並不賺錢。”
王嘉堃發現,購買他書法作品的人大多不受中文教育,並覺得他的書法作品新穎,相反受華文教育的人,對他作品的接受度較低,甚至會反問他寫的是什麼。
他曾擔任書藝協會理事,瞭解華社部分人士執著於維護傳統書法,“練過書法的人容易被當中的規矩框住,為什麼我能跳出來?就是因為我沒有從小練起,所以這些條條框框限制不了我,通常會限制自己的人是不理解書法史的,要是清楚書法史,就會知道書法的可能性有多大。”



就算沒人欣賞他的作品,王嘉堃依然會堅持走在書法創作的路上,“我不做的話,應該沒有人會做了,我並沒有那麼偉大,為了整個華社而做,單純是想實現自己的理想,給自己一個交代。只要能遇到一個知音便已足夠,更何況我有遇到好幾個。”
身為書畫家,他的另一個考驗是由於現實的限制,無法在創作上為所欲為,就像兩年前,他有想過策劃關於《詩經》的展覽,問題是《詩經》有三百多篇,這麼多幅作品要在哪裡展出,框架的成本也昂貴等,所以至今仍沒辦法執行。

學習好書法,創作理念、基本功技巧不可少
接觸書法近三十載,書法已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如同呼吸般稀鬆平常,但又不能失去它。至於如何寫好一手字,除了要有良好基礎和一定的技巧,也要對工具有所認識,更重要的是要有創作理念。
“以墨和硯為例,硯就如同磨刀石一樣,若得到好的硯臺,磨出來的墨的質感會不一樣,還有不同長度的毛筆,像短毫和長毫的書寫效果也大不相同。”

他說,臨摹是為了要學會控制手、毛筆、墨和紙,原因是寫書法時,宣紙會脹起來,所以需要注意墨的使用量、毛筆的掌控等,只有通過不斷練習,才能掌握其中竅門,再來寫書法不能單憑感覺,技術和感覺是相互配合的,要是沒有技術支撐,是無法表達出內心感覺。
“要寫好一手字是需要長時間不停地鍛鍊,單單寫好一副春聯,就需要3個月,若想什麼字都能寫,至少要10年的功力,好像現在給我什麼字,我都可以寫,就算是我從來沒寫過的字,我一看就大概知道要怎樣處理字體的結構、線條的分割和空間。”
他並不排除未來會收徒授藝,不過他強調,風格是傳承不了的,因為每個人都有屬於本身的風格,更重要是理念的傳承。
“正所謂因材施教,一般上拜師,都要求徒弟跟隨師父風格,但每個人的性格不一,怎麼可能跟隨得到,變成只有形,卻失去了神,我要的是從無到有,這才是困難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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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看父母醉心阅读,她感觉文字的味道应该很甜,于是也跟着钻进方块字的世界,从此再也离不开。
新华作家尤今(75岁)共在马新中港台等地出版逾200本书籍;她写散文和小品,也写小说和游记,认真看待自己与文字的关系。
“我在文字里种植向日葵,绝对不种罂粟。”写作不只为了开花,开什么花很重要,花怎么开也很重要。“取材于现实的作品,才是泥土滋养出来的鲜花,带有阳光的香气,跟塑料花截然不同。”
报道:本刊 李淑仪
摄影:本报 黄冰冰
她并非不曾用文字捏出塑料花。
中四那年,尤今写出人生首篇小说〈凄风苦雨〉,投稿报章。刊登后,原以为父亲会给予赞赏,未想他却严肃训话,“父亲说,这是一篇全然失败的作品;他说得毫不留情,让我吓了一跳,很不开心。”
那篇小说写渔夫出海捕鱼,与大海艰险搏斗,渔夫妻子在家照顾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苦苦等候丈夫归来。父亲读了,诘问16岁的尤今:你有认识渔夫朋友吗?你有去渔夫家里了解他们的生活实况吗?你在下笔之前有去收集相关的资料吗?尤今一遍遍摇头,“都没有,全凭想像。”
更小的时候,尤今曾从父亲的书架上抽出《小坡的生日》阅读。作家老舍是中国人,书里却把马来孩子和印度孩子写得栩栩如生,“父亲问我为什么,我天真无邪回答,他靠想像力写的啊。爸爸说,不是的,”老舍曾在1929年旅居新加坡5个月,任教于华侨中学,“他观察,他体验,他生活,他收集资料,所以才能把印度人马来人写得活灵活现。”
真实,是创作的起点——这是父亲教会她的事。
“这句话我记了一生。闭门造车的书写,犹如塑料花,冰冷、虚假,没有生命力。”往后尤今从未停止写作,出版书籍无数,碰触的文体各异,“没有一部不是取材于现实。”
就像1995年出版首部长篇小说《瑰丽的漩涡》,主题围绕嗜毒与早恋课题,尤今没有闭门造车,而是亲身走入戒毒所,与吸毒者促膝长谈,“收集很多资料,我才敢动笔去写,将受访者的真实经验转化成小说的骨和肉。”
父亲还说过很多话,都让尤今铭记一生。

父亲的“自重”课
从小生于怡保,尤今4岁那年,父亲停止采矿,创办《迅报》,家里充斥各类书籍,母亲也在报章连载小说,“用比较形象的形容就是,家里每寸空气都有书香。”不写小说不排版的时候,父母总在看书,“脸上很沉醉的样子,我感觉,文字的味道应该是很甜的吧!”小小年纪的她也乐于捧起书来。两年后报社倒闭,她手里的书并没有就此放下来。
再长大一些,父亲带着全家人迁居新加坡。初时身在陌生境域,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在尤今眼里都成了鱼,嘴巴一张一合,吐出来的全是气泡。“怡保人多讲广东话,新加坡人则讲福建话,我一句话也听不懂。”有天发牢骚,尤今脱口而出:真希望自己也是福建人啊;向来慈和的父亲随即变了样,“眼神很凌厉,平时柔和的光芒没有了。他用严峻的口气说:如果你要听懂福建话,你可以去学,但你必须记得,你永永远远都是广东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8岁那一年,在大街上,父亲给她上了这堂名为“自重”的课。自重是不轻蔑自己的身分,自重也是要在心里安装自我监测器,把自己管好。
“自我监测器的另一个名词,叫做良知与良心。”后来成为教师、成为作家,更要懂得时刻监督自己。“我对读者负责,只在文字里种植向日葵,不种罂粟。”
什么文字是她口中的罂粟?
这要追溯到小学时期,学校附近有连环图出租摊子,很多同学租借来看,内容尽是色情暴力。这让尤今感觉不妥,从此立志只写有益身心的读物。当时11岁,她投稿的文章首次见报,题目为〈我想做个小小童话家〉,抒发她的创作信念。往后虽然没有真的成为童话家,却也从未丢失行文里的某种明朗清澈。

将记者生涯磨出的能力用在写作上
她坚持在文字的土壤栽种向日葵,养分从生活汲取而来。

以记者身分跟尤今碰面,短暂寒暄后,曾在《南洋商报》任职7年的她说:“这是梦寐以求的工作,我做过3份工作,最怀念的还是当记者。没有一项工作可以给我这样的机会,每天接触不同的人,汲取不同的思想养分。”
问及难忘的采访经验,尤今想起三轮车夫围困报馆的那个傍晚。
“当时,新加坡很多三轮车夫,有的会在牛车水一带载人买菜,五毛一块这样赚;有的则专门在旅馆门口等游客,我听说他们收入很高。”为了探个究竟,尤今伪装游客乘搭装饰华美的三轮车。“我说要游新加坡,怎么算?哇真的很贵,70年代,我的薪水才700元,他游一趟半小时要30元。”短短半小时,尤今抓紧时间跟车夫谈天,拿到很多资料。
下车后,等不及赶回报馆,她先是冲到对街咖啡馆,趁记忆犹新将对话记录下来。报道刊出后,引起很大回响,“我记得很清楚,当天下午5点,报馆外面人声沸腾,一群三轮车夫气势汹汹指明要见我,”收入明晃晃被摊开,税务可就麻烦了,“他们认为我在破坏他们的生计。”喧闹落幕后,她感慨,“当记者,最重要是能够揭露不为人知的社会现象,即使事后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也不能因此退缩。”
记者这份职业,在她看来犹如磨刀石,磨锐一个人的思维、笔锋和眼力,“可以深入观察人性,日后对我塑造小说人物大有帮助。”
真实是一贯作风
7年后,她成了母亲,人生来到十字路口,“孩子只有一个童年,错失了我会很遗憾,”于是毅然辞掉工作时间不稳定的采访职业。这时,她忆起过去在图书馆任职管理员时,曾为一群资深教师讲课,教导他们如何为学校图书馆的书籍编排目录。“课程结束后,一名教师特地向我致谢,说我的讲解生动清晰,给我很大的鼓励。教学,是美好的分享,我很喜欢,所以后来想要改行时,我便选择教书。”
尤今执教鞭的岁月长达29年。这些年在课堂上教授华文,她有自己的心得。
“我的目标是让学生爱上华文,而不是为了考到A。”尤今希望自己的课堂充满笑声,因为在她眼里,语文课并不是为了应付考试的科目,“它是让你去爱的。学习其他科目,它们会化为学识的一部分。但是,语言是流在血液里的,它是让你去爱,给你享受的,而文字懂得知恩图报,你平日善待它,当你要用它时,它便会跳出来,帮助你、报答你。”
2025年3月,尤今携着3本新书《播种未来》《爱的密码》《加减人生》亮相第19届海外华文书市,新书主题分别触及亲子教育、家庭幸福与处世之道,全是最近两三年在中国报章书写专栏文章的结集。当老师,她不爱在课堂上说教;当作家,她也不愿在纸页里摆出道学的面孔。

“我不爱谈生硬的理论,而是希望通过真实故事,向读者分享我的得意与失意,以及我对人生的种种思索、感悟和理念。希望通过一则则曾经感动我、启示我的小故事,和大家一起探讨在亲子教育、家庭关系和待人处世方面碰到的种种问题,绵里藏针,用蜜糖包裹黄莲,这是我一贯的写作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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