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网
星洲网
星洲网 登录
我的股票|星洲网 我的股票
Newsletter|星洲网 Newsletter 联络我们|星洲网 联络我们 登广告|星洲网 登广告 关于我们|星洲网 关于我们 活动|星洲网 活动

ADVERTISEMENT

ADVERTISEMENT

星洲人

|

VIP文

|
发布: 5:41pm 28/07/2021

巩俐

VIP独享

范军奇

巩俐

VIP独享

范军奇

範俊奇 | 燈籠綠了,不要試著找鞏俐

——菊豆套著紅色繡花鞋的腳因為被天青壓倒在身下然後一陣淫亂的扭竄而不小心踢開染布機的銷栓,於是掛在木條上的布匹應聲奔瀉而下,紅的黃的天藍的,像瀑布一樣刷一聲直往下衝,既浩蕩又澎湃,把染池裡的水一汪一汪的,都汪成了姿顏媚色,象徵著不倫的歡愉,也象徵著命運的狡詐,以及人性的卑微和悲澀。

拍完這場戲之後,鞏俐站了起來,鬢角散亂,一臉的紅潮還來不及退去,身上全都沾滿了水和汗——而張藝謀從仰角逆光的角度往上望,那時候的鞏俐多麼年輕多麼秀麗啊,上身僅穿著一條紅色的肚兜,飽滿肥沃的胸脯和纖細但禁忌的腰肢,像一道閃電劈開來,霎時之間,萬條光束穿透鞏俐,她臉上春意盪漾的稚氣和身上張牙虎爪的媚氣,在激烈地撕纏拉扯推擠,張藝謀張大著眼,直勾勾地看著看著看著,直至他那一張飽經滄桑和寫滿“苦”字的臉突然麻辣辣地燒紅起來,他這才趕緊低下頭,假裝忙其他的事去——鞏俐是一塊天生的陷阱,而不是一隻迷路的狐狸,到最後斷尾而逃的,往往是獵人,而不是她自己。

ADVERTISEMENT

後來張藝謀提起,拍《菊豆》的時候,他把攝製組拉到安徽黟縣一個叫南屏村的地方,鞏俐更是提早一個月就到村裡和當地的村民住到了一塊兒,那時候鞏俐其實還算是新人,但她把劇本刨得滾瓜爛熟,把角色吃透了,一進到片場,就扔掉她自己,自動往角色身上貼過去——我特別記得有一場戲,說她兒子在外頭聽見村裡的人唱戲般到處唱鞏俐和他叔青天私通,怒氣衝衝地提起刀要追著人來斬,結果人斬不著,反而傷了自己的手,回到家裡他叔天青關切地趨前來硬是要給他料理傷口 ,他轉過身,目露兇光,狠狠地踹了他叔一腳,把他叔的額頭都給踹穿了,流了好多好多的血,碰巧給鞏俐看見了——原本按照張藝謀的設定,他要把那場戲的張力沉下來,借大塊大塊染布坊裡張掛著的布,交疊出青天的委屈和鞏俐的憤激,可鞏俐不同意,要求張藝謀讓她依照角色當下的直接反應來演——結果她躲進樓上的屋子裡,劇組則在樓下,燈光全亮,一片肅靜,等著她入戲,然後鞏俐給了個訊號,攝影機開始轉動,鞏俐推開門走下幾級樓梯,突然轉過身衝著已經躲進屋子裡的兒子厲聲叫罵,“畜生,畜生,你打的是你親爹,是你親爹!”罵著罵著,她突然心頭一酸,大顆大顆的眼淚滾滾而下,趕緊低下頭用衣袖抹去——而這一場出屋、下樓梯、怒罵、抹淚水的戲,鞏俐的動作一氣呵成,凌厲流暢,並且中間突然爆發的情緒,把憋在心裡這麼多年的“他是你親爹”這句話嘶吼出來,攝製組一群赤裸著上身的男人全屏住了氣,沒有人敢吭聲,直到菲林一格格地走完,才囁嚅著說,鞏俐剛才那場戲真夠嗆,哪像個新人哪?

因此我想起《大紅燈籠高高掛》。一開頭的那場戲,鞏俐梳著兩條粗辮子,提著個藤箱子出現在院子裡,管家趕緊迎上來對她說,“四太太,花轎去接你了,你沒等著?”鞏俐一臉淡漠的剛毅,抹了抹額前的汗,然後蹲下來在丫鬟搓衣的木盆子裡洗了洗手說,“我自己走來了”——鞏俐的成就,從來都是她自己走出來的,沒有誰動搖得了她想要完成的事,也不需要有誰為她的前途指路。所以我常看著鞏俐,看著她在如刀尖的歲月面前,瞭然於心地微微笑著,一點也沒有兵荒馬亂的如臨大敵,而大家都說鞏俐性感,卻很少人看得出來,鞏俐的性感,不在她的眉眼和身段,也不在她的骨子裡,而是在她寫在額頭上的固執與果決,她什麼時候都比誰活得理直氣壯,也什麼時候都比誰活得目中無人,我一直認為,是鞏俐,讓性感有了耐人尋味的意義。

就好像莫言也說過,說鞏俐像狐未免太客氣,實際上鞏俐更像一頭狼,她在《菊豆》主動把身子貼過去,整張臉鑽進小叔天青的頸項,劈頭第一句話就是,“嬸子像狼不——”然後一把奪過天青咬著的白蘿蔔塞進自己的嘴巴。莫言說,他第一次見鞏俐,留下的印象只屬一般,當時鞏俐十分年輕,穿著不倫不類的的奇裝異服在高密縣招待所的大院子裡挑著木桶來回轉圈,臉上模擬著憂心忡忡的表情,看上去就像個不諳世事的女學生,跟莫言小說裡心懷叵測 ,如紅灩灩的玫瑰般,渾身帶刺,扎得對她心懷不軌的男人退避三舍,根本靠近不得的“奶奶”形象,有很大的距離,難免擔心張藝謀選錯了角,九兒這角色恐怕會砸在鞏俐手裡——後來正式開拍,鞏俐穿上戲服,一顛一顛地挑著水在高粱地裡健步如飛,加上片場一大片張藝謀僱人種出來的高粱在風裡刷刷作響,頓時小說裡也描不出來的視覺效果撲面而來,完完全全把莫言給震撼住了,而他這才知道,張藝謀的眼光是對的,九兒這角色,在前頭為鞏俐張羅叱喝,好讓她放膽地往前走,並且一走,就走向了國際,從此不再回頭,潑剌剌地走進外國人眼中的中國三寶:“故宮,長城,鞏俐 。”

後來鞏俐說起,因為是新人,拍攝《紅高梁》的時候,她早兩個月就到高密體驗生活去了, 那是鞏俐第一次到這麼荒涼的一個地方,也是第一次見到高粱,並且也是第一次知道,啊,原來高梁並不是麥子呢——為了投入角色,鞏俐報到後第一件學的就是挑水,張藝謀要她挑水不準挑空桶,必須註上至少半桶的水,因為空的桶光搖晃,挑起來不費力,桶裡有水,那桶才會顛起來,並且水桶壓在肩膀上,走起路來的節奏才生動才好看,結果單是練挑水,鞏俐就練了一個多月,練得肩膀都破了,只好左邊磨破了換右邊,右邊磨損了再換左邊,每拍一部戲,鞏俐都學會一招新的伎倆,像一隻住在海里而不是樹林的蠍子,推翻所有人對她的既定假設。

而鞏俐的強悍,並不只是展現在銀幕上,還體現在她的職業精神。我記得拍攝《霸王別姬》的時候,鞏俐姐姐鞏雯患乳腺癌去世,鞏俐十分自責,老覺得自己為家人做的太少了,如果她當時不是忙著拍戲,如果她當時能夠花多一點時間陪姐姐,哪怕只是陪她複診或者陪她找更好的醫生,鞏俐心裡的歉疚感,可能都會減少一些。後來重提此事,鞏俐再怎麼堅強,臉上還是漫起了一大片悵然,而且她說,姐姐去世第二天,她拍的正巧是菊仙從良嫁給段小樓的那場戲,平時很少介入鞏俐演藝生涯的鞏爸爸,也勉強撐著不太好的身子堅持要到片場去,因為他知道鞏俐和姐姐特別親,擔心她受不了,但鞏俐化好妝,站到鏡頭前面,攝影機一推過來,遮著菊仙的紅頭巾被掀開,鞏俐把菊仙連鞋子也押上去光著腳丫將自己從妓院裡贖出來嫁給段小樓當新娘子的那股既蠻狠又自得的神情,拿捏得精準得不得了,而背後響起的盡是喜氣洋洋的一片鼓樂鬧喧天,更是讓鞏俐狠狠壓下來的悲愴,顯得分外蒼涼——直至把戲拍完,鞏俐匆匆下了妝就隨父親離去,也只有在那短暫地掙脫角色的時刻,鞏俐才可以放聲痛哭,才可以趕著回去給姐姐祭奠。

鞏俐性子剛烈,是典型大剌剌的山東女子,可她畢竟是家裡5個孩子當中最小的,也是她父親最疼愛的,她想起她爸去世也快20年了,當時是急病,說走就走,她到現在還不敢和人談起她爸的離世,覺得很多東西錯失了就怎麼都彌補不了了,她一直覺得對父親的陪伴太少,那時候爸爸偶爾會給她電話,就為了聽聽她的聲音,然後捉弄她說,“小俐,你啥時候回來看我呀?”鞏俐如果回答最近拍戲忙,老人家馬上體諒地回答,“那沒事,你啥時候得空就啥時候回來,反正我都在家裡等著。”因此接到父親去世的消息,鞏俐人在戛納影展,沒辦法趕得回來,她大方地得體地,微笑著撐到影展結束,其實心裡特別難受,因為她知道,那個總是答應會在家裡等她回來的父親不在了,所以現在每次提起,鞏俐總是移開目光,禁不住沉默下來,然後仰起頭靠在椅背上,久久不再說話——最微不足道的陪伴,往往才是最珍貴的回報,而失去了陪伴你最心愛的人的機會,就好像看著一架車子在你面前慢慢地沉落河底,而車子的車前燈未熄。

至於愛情,鞏俐似乎不怎麼樂意被同一盞燈點亮,真正和鞏俐交過手的男人,能夠用才華震懾住她的,沒有辦法給她一個承諾;可以用財富來給她下半生的,卻又給不了她信任和體恤——很多時候,人生不過是自圓其說。有些男人,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毀掉了一個女人的前半生,其實是間接替女人旋開通往她後半生的門鎖,完整了她的這一生——沒有人比鞏俐更明白這個道理,也只有鞏俐,才完全明白,愛一個人,其實是在冒險中進行的冒險,這世上往哪找終年常綠的愛情,除非高粱地裡長出來的是麥子,又或者高高掛著的大紅燈籠轉成了綠——所以不要試著找鞏俐,雖然成千上萬的窗戶看上去都太藏著暗示性,可它們一扇一扇被打開,又一扇一扇給封閉,你還是找不著真正的鞏俐,因為願意提供給我們的線索並不多,就好像一部好看的電影,不一定有漂亮的結尾,甚至不一定有結尾——不一定。

 

ADVERTISEMENT

热门新闻

百格视频

ADVERTISEMENT

点击 可阅读下一则新闻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