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佬／美好舊時光

那些年，混跡於跳蚤市場廿幾載，總是喜樂無處不在的。蓋因光頭佬性喜結識朋友之故，童叟老少，三教九流，奇人異士，只要誠摯相待，真心來往的，莫不成了無所不談的友好，梅孑先生亦屬於這樣的一個友儕。先生姓黃，初次邂逅，乃緣於一張古老泛黃的早期娘惹彩色舊照片。忘了是在怎樣的情況之下，光頭佬曾經入手了一張品相絕佳的娘惹舊日彩照，影中的美人少婦，雍容華貴，衣著妝扮亦十分講究，十分典雅，穿金戴銀的，細緻可人。難得的是：相片邊沿的紙框是舊時候的西洋花草紋飾，顯露出殖民時代，華洋文化交融混合的流風，現在幾乎老早絕了跡，再也看不到了，而且尚配上一個原來的錫制相框，是很vintage的老舊好東西啊！也鑑於一種懷舊的情懷，打從光頭佬蒐羅到這件寶貝後，就一直把它擺設在畫廊櫥窗裡一個顯眼的位置，還特地打了昏黃的照明燈光，企圖營造一個美好曼妙的氛圍，而梅孑先生正是被這一張老照片“吸睛”到，第一次走進翰墨軒來的。記得那是一個沉悶的下午，光頭佬閒坐在店裡，喝了一個下午的悶茶，沒有人找我傾偈。梅孑先生是受英文教育的二毛子，性格耿直的他，一進門就直接表明態度，他很喜歡這張舊照片，詢價欲購。然而，正因為這張寶貝是一件心頭好，所以光頭佬也故意把價錢稍微開高了一些些，對一般的買家或許會起了阻嚇的作用，沒想到梅孑先生二話不說，沒有議價就即刻成交了，那是意外，也捎來驚喜！又驚又喜的，是真愛無誤矣。

如此這般結緣之後，光頭佬方才曉得，原來梅孑先生經常在週末與一票老友，於商場底層的角落夾band作即席的老人音樂演奏，娛人娛己，風雨不改其好，其樂也融融。

往來時日久了，梅孑先生也透露了他年輕時候的風光歷練，原來他曾在大陸初初改革的時期，旅居廣州工作及生活過好長一段歲月。閒暇時，他因雅好古玩，亦經常在舊貨市場上走動，長年累積，收藏了數量龐大的舊傢俬、舊書畫、舊上海海報、舊墨研、舊瓷器（也包括了本土的娘惹瓷器）等等等，雜七雜八的玩意兒。據聞，當年他告老退休，衣錦還鄉之際，單單託運這些寶貝返馬，就填滿了好幾個貨櫃。當家裡堆滿了，還得另覓一處洋房存放，如此境地，真是非一般的藏家所能比擬的。

回溯過去，梅孑先生曾經勻過幾件好玩的老酸枝傢俬、舊瓷器、舊硯臺予光頭佬玩賞，讓光頭佬珍之惜之到如今。最可貴的是，他手上藏有一批品相完美乾淨的舊上海海報，爾後近乎全部均歸予光頭佬擁有了。這些早在30年代，風靡於中國大江南北，港澳南洋，甚至暹羅諸地的舊海報，原來是“十里洋場”的老上海洋行作商業促銷的招貼畫，或是稱之為“老月份牌廣告畫”，是中國最早出現的廣告海報，也是一種頗具鑑賞價值的民俗藝術品。嫵媚靚麗，明豔動人的美人兒，或抿嘴微笑，或媚眼含羞，橫豎是舊海報中的人物主角；畫中點綴的商品，諸如雙美牌香菸、力士香皂、玫瑰露五加皮酒、雙妹嘜爽身粉，在在反映出一個時代的風華與豐盛。難得的是：這些畫得非常精緻細膩的幕後作者，好多是著名的畫家，如謝之光、梁鼎銘、鄭曼陀、徐詠青、李慕白、杭穉英、金雪塵，甚至是臺灣渡海三家之一的黃君璧大畫家，原來在年輕的時候也參與了海報創作的活動，成績斐然。

困守家中逾一年又半載，光頭佬撫物思人，又憶想起舊日混跡蚤市的美好舊時光，恍如隔世，恍如隔世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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