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他們沒在罵我,我是貨真價實“垃圾博士”
“環保及廢棄物管理專家”湯禮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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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聽到“垃圾博士”這個稱號,是在數年前因某個環保課題在煩惱受訪對象時,從同事嘴裡蹦出這4個字。
當下有點驚訝:你怎麼罵人了呢?後來才知道,這是湯禮聰博士的代稱,一提到垃圾博士就會想到他。
其實“環保及廢棄物管理專家”是湯禮聰正式的前綴,但是他的工作與我們日常的垃圾卻又緊密相連,進出垃圾場猶如家常便飯。在我們眼裡的“垃圾”,是他眼裡的“廢棄物”,依然還有機會變廢為寶。
究竟“垃圾博士”是如何養成的呢?


“你會介意別人叫你‘垃圾博士’嗎?”在訪問的一開頭,我就這麼問湯禮聰。
“不會啊,就像我們讀這個科系、做這一行,很多人會問‘你不會覺得很臭嗎?’我就會回答如果你怕臭就不能讀這科了。”他答。
“怕臭”是人之常情,但是詢及為何他選擇這行時,從他的答案可以看出,其實他本就不愛走尋常路。
二十多年前,當他考完STPM後,和諸多學子一樣,面臨著一個關乎前途和未來走向的抉擇。
當一般人考慮更多的是要“錢途”還是要理想,併為之糾結的時候,他卻以“普遍不普遍”外加是否具備就業機會來做排除法。
“我的STPM成績應該是可以分到土木工程系,我就覺得這很普遍,化學、生物在中學已經讀了那麼多年就興趣缺缺,然後發現博特拉大學的環境科學系的內容如工業排汙等比較技術性的,跟哥哥商量後認為還是有出路的,於是它成為我的第一志願。”
在環保意識高漲的今時今日,環境科學仍算不上熱門科系,那麼在二十多年前的馬來西亞冷門到什麼程度呢?
“那時候我們整個環境科學系只有30個學生,華裔和巫裔同學各佔一半。”湯禮聰笑說。
環境科學的範圍其實很廣泛,包含水源、空氣、土壤、廢棄物管理等等,在大學學士課程最後一年的湯禮聰,在那麼多選項裡偏偏選擇了冷門中的冷門——廢棄物管理。
好聽且專業的稱呼為“廢棄物”,不好聽又直白的叫法就是“垃圾”,“垃圾”有那麼多相關知識要學嗎?
“廢棄物不僅僅是每家每戶丟出來的生活垃圾,還有建築廢料、化學廢料、農業廢料、有毒及無毒的工業廢料,甚至還有放射性廢料,範圍極度廣泛。”
“當時水源、空氣汙染是比較普遍了的,有相關法律管轄,但是我發現很少人關注廢棄物管理,於是我就下功夫研究這一門(學科)。”
嗯,這樣的選擇,對於不愛走尋常路的他來說,好像是情理之中。
但是亦是這樣的個性,成就了他的與眾不同。走上環境科學這條羊腸小道的人本就不多,當初與他一起追夢的少年們,有多少已經中途更換跑道,唯有他堅持走到現在,在冷如極地的領域開出了花,成了獨一無二的“垃圾博士”。

不畏臭不畏髒 親下垃圾場
湯禮聰在本地完成學士和碩士學位後,就前往日本福岡大學攻讀博士學位,從師松藤康司教授,這為他日後的工作模式和信念打下了堅不可摧的基石。
松藤康司是國際有名的廢棄物管理專家,在搜尋湯禮聰的相關新聞時,就會看到他對於湯禮聰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你會看到一張張他穿著長袖衣,左手戴著手套在臭氣熏天的垃圾場翻垃圾的照片,而照片中人連口罩都沒戴,敬業之程度讓人驚歎。

“你要有專業精神。部分相關領域的學者很少親力親為,又或者會用手帕掩著鼻子,我看到的時候會覺得傻眼。”
他說,松藤康司曾帶著學生從日本遠道而來,不畏髒不畏臭,親自到垃圾土埋場教導學生怎麼安裝排氣管、怎麼取廢水。
“我就是從他那裡學來的。”

因此,防曬的長袖衣,以及出於安全起見戴上的手套和靴子,就是他前往土埋場的全副武裝。
“你不覺得臭嗎?”雖然我早已知道他的答案,仍脫口而出。
“我已經習慣了。”他呵呵笑道,“就算你戴口罩,還是會聞到味道的啦!”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清楚土埋場的“威力”。每回只要有前往土埋場的行程,下午就不會再安排其他會議;回家第一時間洗澡,工作服則另行浸泡洗滌。
“目前還沒聽孩子投訴過。”

湯禮聰的妻子是他的大學直系學妹,在這之前的工作是將油棕廢料轉化成堆肥相關的行業,夫妻兩人在環保這條路上可以說是同道中人。
兩人長期身體力行,3個孩子從小就被灌輸環保的概念,包括如何垃圾分類、處理廚餘等等,加上湯禮聰經常接受媒體的專訪以及校方邀約召開環保講座,孩子們對於爸爸有別於常人的工作接受度非常高。
“孩子們應該也會引以為傲吧?最重要是媽媽會灌輸他們一個認知,告訴他們我的工作性質。”

中庸之道推環保 一步一腳印慢慢來
在那麼多年過去了,馬來西亞人的環保意識有提高嗎?
“相比起二十多年前,在廢棄物管理方面是有進步的,但進步空間很大,我們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他認為,在發展與環保之間是需要保持平衡的,不諱言在國家發展的藍圖裡,總有自己最優先考量的計劃。
“馬來西亞政府會覺得‘垃圾而已,需要優先嗎?’,會把垃圾管理排在最後。”他言語中有些無奈。
“設法令、要去收費、要人民負責啊等等這都是先進國家會做的,對於我國來說怎麼讓官方重視起來,是很難跨過的難題。”

雖然湯禮聰是環保主義者,但是他並不認同以極端的方式推廣環保,更傾向於因時制宜。
“像這次疫情這麼嚴重,你還說什麼環保,不要用一次性口罩?人家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
“最近很多訪問就問我關於口罩和環保的關係,我很強調的是,安全是最優先的。不要因為環保就使用可以重複洗的布口罩,結果染疫了怎麼辦?要理性地看待大局,要清楚知道優先的重點是什麼。”
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即便是他,在疫情期間亦無法避免兩難的局面。
“我們無可避免地網購,但是那些氣泡膜就會收起來;點外賣也有包裝,隨之到來的瓶瓶罐罐,在用完後會清洗一遍,看怎麼循環利用。我家有個角落就是收集再循環的物品,很多東西只是視乎你能不能做好你的本分。”
他的態度讓我回憶起數年前初次和他見面的情景。
那是在布城的某家餐廳,在侃侃而談兩小時環保的課題之後,我正好打包了一份蛋糕,侍應生將蛋糕裝進紙盒,再放入塑料袋遞給我,我順手接過接著一愣,忽然一陣心虛地望向湯禮聰,只見他笑了笑,沒有我想像中的略帶譴責或不認同的眼神,讓我如釋重負。
“我不會讓人覺得極端。因為宗教原因,我們全家是素食者,由此我發現若要讓人吃素其實很難,但是叫人少吃肉就容易多了。”
“環保亦同理。如果你叫別人零垃圾,別人可能會覺得有點極端。不妨鼓勵人們用其他方法,儘量盡力去做。我是秉持中庸之道鼓勵別人環保,而非用極端的方法,導致別人不想去做。”
他強調,“環保”不是叫人住在樹上,尤其是在現代的生活,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零垃圾是不可能的。
他舉例,即便是帶著自己的容器去商店裡買豆子,當商家根據要求,撕開包裝把豆子倒進容器那瞬間,就已經制造了垃圾,只是這包裝垃圾留在店裡,眼不見為淨而已。
“但是提倡零垃圾的出發點是好的,提醒大家減少垃圾。我的想法是,你需要用時(塑料袋之類的物品)可以用,但你要對它負責。”
怎麼負責呢?假設你已經使用了塑料袋或保麗龍盒子,用完後把它們扔進垃圾桶裡,便已經是盡責了。

“下一步是收集垃圾的工人送去垃圾場;再下一步也有該崗位的人處理。每一步都有人負責,你僅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即可。不用考慮到整個生態環境,這就是中庸之道。”
他相信,疫情過後對於人們的環保意識會有所提高。
“當生活迴歸正常,希望能慢慢看到環保主流化。因為我們知道環保真的很重要,做不好的話,環境汙染,疾病也會來。”
他感嘆,一個國家要步向發達國家,有很多事情要走,所以這條路再難走也要走。
“現在已經蠻多人念廢棄物管理,已經不是那麼冷門的了。”
言語中的欣慰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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