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衛生棉,在經濟拮据的情況下二選一,你會犧牲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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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無盡,許多家庭陷入困頓,三餐溫飽都成問題,生理用品相較下倒成了奢侈品,儘管那確確實實是女性的生理必需品。白旗運動下,失業家庭無力替女兒購買衛生棉,善心人士發起衛生棉援助,讓人看見“月經貧窮”(period poverty)。
然而,月經貧窮存在已久,並非大封鎖引發經濟蕭條所致。月經貧窮更不只是缺乏生理用品,還關乎月經的正確知識與觀念、乾淨的衛生設施與空間以及女性尊嚴。
●報道:本刊 白慧琪
圖:受訪者提供
7月中,一名單親女學生因父親失業,經濟拮据,不知如何開口向父親要求衛生棉。師長得知後發起籌募,捐贈衛生棉給她。早在2020年3月18日行動管制以來,不少慈善團體、機構發起物資籌募和捐贈活動;6月份白旗運動後,許多人士也發起食物銀行。唯,這些援助都以糧食物資為主。要知道,生理用品也是生活必需品。當許多家庭連伙食都陷入困境,自然也負擔不起生理用品。
布衛生棉工作室“之間文化實驗室”於7月份開始,在吉隆坡蕉賴11哩長頸鹿故事館的食物銀行放置拋棄式衛生棉,供有需要的人士領取。“之間文化”其一創辦人楊潔事後跟進,大約一週衛生棉就被領完,她又去補貨了2次。
她們每次準備的衛生棉有24、28和32公分3種長度,都含“翅膀”(側翼,反折黏在內褲底下,可固定衛生棉,防止側漏),而且是8至10片小包裝。從女性角度同理設想,每個人經血流量不同,量多者可取較長的;有“翅膀”的防止側漏,受助者能安心使用(也有女性認為“翅膀”摩擦大腿內側,並不舒服)。兩小包不同長度的衛生棉大概是一次經期的用量,符合食物銀行“拿你所需”的原則。
“之間文化”是推廣佈衛生棉的工作室,此次援助卻選擇拋棄式衛生棉。間中她們考量到,疫情當下無法面對面指導布衛生棉的使用、清洗和晾曬方式,也無法判斷受助者的生活環境是否適用布衛生棉。況且,比較重要的前提還是“救急”,因此她們選擇提供小包裝的拋棄式衛生棉。那些衛生棉就和其他食品擺在一塊,享有“必需品”的同等地位。
就在第一次放置衛生棉後隔一兩天,有男性聯絡長頸鹿故事館館長,透露所接濟的幾個家庭,有女生看到食物銀行有衛生棉,請他幫忙索取。“那個女生說需要32cm,32cm是什麼?”救濟者和館長都是男性,不知衛生棉還有分尺寸,只好請楊潔幫忙。
原來,那名男生救濟的6個家庭共有19個女生,明確要求32公分的衛生棉。楊潔和同伴討論猜想,也許她們經血量多,抑或跟生活環境有關。“32cm比較長,她們可能覺得可以放比較久,不用頻密替換,可以比較省。”
後來,“之間文化”發起1000令吉小額眾籌,為這6個家庭的女生提供3個月份的衛生棉以及約30人的布口罩,短短一個晚上募集成功。楊潔為避開人潮不到霸級市場,而是跑了好幾家超市和藥妝店,才買齊60包24片裝的衛生棉。連店員都忍不住問“For charity?”(做慈善嗎?)
跟著楊潔試算,假設一名女生每次來月經5天,所需用到的衛生棉約10令吉。一個家庭若有3名來月經的女性,每個月就需30令吉生理用品開銷。對真正經濟弱勢的家庭來說,30令吉可以買幾託雞蛋,四五包快熟面,有可能就是半個月的伙食費。
如此聯想便可知,生理用品對經濟弱勢的女性而言非常重要。可是為了解決溫飽,生理用品往往變成可以先被犧牲的,儘管那也是必需品。
在馬來西亞,並非所有人都認識月經與生殖系統
希望不只女性明白,所有人都應瞭解,衛生棉、衛生棉條或月經杯等生理用品對女性,就如食物、衣服、住宿對人類同等重要。試想,女性每個月都會來月經,一來4至7天。若無法妥善處理經血,不只限制行動不能外出就學、工作,還可能造成陰道感染和心理壓力。
社會學者,馬來西亞國際伊斯蘭大學助理教授法蒂瑪(Dr. Fatimah Al-Attas)在田野調查時,訪問一家城市貧戶的幾個姐妹。媽媽每個月都會買一包衛生棉,“先到先得”,當月較遲來月經的姐妹可能就沒有衛生棉可使用了。
“可是她們的語氣並不難過,倒像在形容一場遊戲。”法蒂瑪非常心疼,衛生棉是女性應有的必需品,女孩們似乎不知道自己的權益。她們不是個例,不少女性因家裡衛生棉不夠用,就不去上學,或者提早回家。長期下來,她們錯失多少堂課,不能參加校內的體育或其他活動,與其他同學的差距越來越大,性別差距不斷拉大。
法蒂瑪形容她們是隱形的存在。她們在城市,有一磚一瓦遮風擋雨,沒有“衣衫襤褸”、“流落街頭”的窮人既定印象。可是她們正在遭受月經貧窮,影響就學、就業權益。
這個例子也充分說明,“月經貧窮”不單單是缺乏生理用品,而是有沒有能力好好處理經血。她們是否有乾淨衛生且足夠的生理用品,不會因來月經而影響日常生活。一些鄉區或貧困人士使用舊布,吸收力不足也不衛生,導致她們在經期不能如常工作或上學。
月經貧窮還包括缺乏正確知識和觀念。法蒂瑪分享,在我國鄉區,仍有人並不認識月經、生殖系統,更不知道入如何正確衛生地處理月經。“她們也不知道什麼情況的疼痛是正常的經痛。”
再來是衛生設備。法蒂瑪指出,一些偏鄉地區沒有廁所,甚至沒有乾淨水資源。但是在城鎮,家中、校園或公共廁所又是否備有清水、肥皂和衛生棉丟棄桶?“我們都經歷過,校內廁所問題多,水流太小,又很骯髒。”因此,談月經貧窮並非只是經濟上的貧窮,而是我們有沒有認真思考如何友善對待來月經的女性。
月經貧窮也關乎女性是否能有隱私、尊嚴地處理月經。法蒂瑪認為這點非常重要,尤其我國前陣子才暴出月經檢查風波。在國外,談到月經隱私是探討有無封閉的廁所讓女性處理月經。“但是在馬來西亞,我們還得擔心女孩面對月經檢查被觸摸私處,毫無隱私。”
月經不是benda itu,是需要正確看待的生理知識
月經不該由女性獨自面對,男性在月經貧窮的課題上同樣扮演重要角色。法蒂瑪發現不少母親教育女兒別向父親、兄弟提起月經。其實男性家庭成員不只需認識月經,也要重視生理用品需求。
她曾接觸接受政府援助的家庭,援助金其實足以購買生理用品。然而,掌管金錢的男性一家之主卻把生理用品視為次要,反而購買香菸。
法蒂瑪認為,從小到大的性教育或月經教育多是男女分開上課,讓男孩無法正確認識月經。男性常常拿月經開玩笑,他們不是不知道月經,而是沒有用正確觀念對待。“從一開始,他們可能就不知道要善待月經,尊重來月經的女性,而社會一直默許這樣的風氣。”
當有這類想法的人在社區扮演領導角色,問題變得更嚴重。法蒂瑪曾請男性社區領袖幫忙統計需要生理用品援助的女性人數。對方不願意幫忙,認為月經是很私人的事情,無法過問。“他們甚至很難開口說‘period’,會改稱‘benda itu’(那個),或者完全避而不談。”
我國雖然於2018年取消生理用品課稅,但月經相關課題在國會進展仍不順利。這有可能是當權者不認為月經也是重要課題,或者根本不願提起。
6月份關注月經貧窮的組織“Peduli Merah”和聯邦直轄區伊斯蘭局商店(Kedai MAIWP)及馬來西亞伊斯蘭宣教基金會(YADIM)食物銀行合作,在巴生河流域提供免費衛生棉。
令法蒂瑪覺得難得的是,首相署(宗教事務)部長祖基菲裡也在推特呼籲關注月經貧窮,並上傳在聯邦直轄區伊斯蘭局商店巡視、上架衛生棉的照片。要知道,有些男性連衛生棉包裝都不肯碰觸。“那些照片至少傳達了一些訊息,讓人們知道月經、生理用品不是隻關女性的事,也撕掉刻板印象標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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