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特丽亚蒂(Fitriyati Bakri)在孟加拉参与志工服务时,看见当地因月经缺课是非常普遍的现象。没想到回到马来西亚,同样的事情在偏乡地区上演;吴宝美长期参与街头食物分发救济活动,某次问起女性街友缺少什么物资,答案是“卫生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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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在国外、国内、乡区、城市,请相信,月经贫穷真的存在。菲特丽亚蒂和吴宝美后来和同伴成立青年组织,关注月经贫穷,宣导月经知识。
●报道:本刊 白慧琪
●图:受访者提供
【BUNGA Pads】
“单单提供生理用品是不足的,更重要的是认识月经,认识自己的身体。”
2017年,菲特丽亚蒂参加青体部MYCorps志工服务,到孟加拉的“老虎寡妇社会企业”(Tiger Widow Social Enterprise)计划担任志工。当地许多男性为了生计到森林采集蜂蜜,却遭遇虎袭,遗留下的妻子只能在溪里捕捉河虾,赚取微薄收入维持生计。
2个月的服务期间,菲特丽亚蒂也到当地女子学校参访,发现有些班级人多,有些少得可怜。这在马来西亚是不常见的,一问之下,才知是当地“正常”的现象。“原来她们来月经时会选择不来学校,当地的卫生棉太贵了,根本买不起,而且来月经时必须和家人分开。”
为解决这个问题,志工们考察后确认当地有干净水资源,且孟加拉人擅长裁缝,又是布匹生产国,决定指导当地妇女缝制布卫生棉。一来,解决了经期没有生理用品的问题,二来帮补妇女收入。
回国后,菲特丽亚蒂一直认为马来西亚是发展中国家,不会有月经贫穷的问题。直到有次到彭亨服务,看见原住民使用旧布充当卫生棉,才意识到月经贫穷的存在。
2019年7月,她和伙伴阿米尔(Amir Junaidi)、麦莎拉哈(Maisaraha Razali)成立BUNGA Pads布卫生棉工作室,聘请B40经济弱势群体的单亲妈妈缝制并贩售布卫生棉。她们也开始到偏乡地区考察,了解各地月经贫穷的概况。
“我们到沙巴仙本那,有女孩甚至不知道月经是正常生理现象,还以为是疾病。”菲特丽亚蒂说,很多穷苦家庭必须在粮食和生理用品间二选一。有女孩坦承,只好偷取老师的手帕充作卫生棉;也有一家母女用同一块布重复清洗,轮流使用来吸收经血。
她们意识到,单单提供生理用品是不足的,更重要的是认识月经,认识自己的身体。她们为女孩们讲解生殖系统,解释月经是正常生理现象。“她们会说‘Ia kah?’(真的吗?),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因为一直以来她们都误会自己生病了。”菲特丽亚蒂非常心疼。
学校课纲在中三才提及月经,但在偏乡地区很多人小学毕业就不再上学了。再加上,不少女生在小学阶段就已经来初经。“每年都有牙医和护士来小学讲解如何刷牙、照顾牙齿,为何不能也讲解月经?”
虽然推广布卫生棉,但菲特丽亚蒂提醒,不是所有环境都适用。城市贫户一般住在人民组屋,环境拥挤幽暗,布卫生棉不易晾晒,容易滋生细菌。“人们对月经有刻板印象,女性不好意思晾晒布卫生棉。”
偏乡地区若有干净水资源方便清洗,布卫生棉会是不错选择。“然而有些村落是三四户人家共用厕所,女性必须等到晚上或清晨天未亮时才方便清洗布卫生棉。”菲特丽亚蒂说,这又回到老问题,月经贫穷不只是缺乏生理用品,还包括有无干净卫生的环境以及女性的隐私。
【The Victress Support】
“为了下一餐温饱或孩子的奶粉,女性可能选择放弃卫生棉。”
吴宝美长期参与义务补习、食物分发等志工服务。她心想是不是有些事物总被忽略,想到了生理用品。她向好友赖嘉诚、陈勇明提起,3人准备了卫生用品包到吉隆坡流浪者临时收留所Anjung Singgah派发,顺便探问究竟。
卫生用品包里包括卫生棉、卫生护垫、牙膏、牙刷和肥皂,大约是1个月的用量。他们问女性借宿者缺乏什么物资,答案正是卫生棉,与他们设想的一样。于是,3人在2018年成立The Victress Support(简称TVS),到收留所或庇护所分发卫生棉给有需要的女性。
赖嘉诚和陈勇明坦言,一开始对月经的知识非常有限,也没想过月经处理不当还会引发感染等问题。成立之初,赖嘉诚才第一次去商店考察卫生棉的价格。“我才知道女性要付出多少额外开销;还有‘机会成本’,为了下一餐温饱或孩子的奶粉,她们可能选择放弃卫生棉。”
后来,合作的组织找TVS帮忙,有个小女孩关在房里不肯出来。“原来她初经来了,但不知道那是什么,还以为自己病了。”吴宝美说,小女孩的父亲因家暴入狱,母亲忙于工作,小女孩还得身兼母职照顾弟妹。
他们向小女孩讲解什么是月经,告诉她会面临一些痛楚,那是经痛。“我们准备了6个月的卫生棉和护垫,教她多久要换一次,怎么防止渗漏。”
小女孩的遭遇让TVS意识到,她不会是个例。他们决定开办卫生工作坊,到人民组屋的免费补习中心、儿童之家给孩童讲解个人卫生和月经知识。为了让小女孩理解,他们在纸版上展示不同长度的卫生棉护垫,以食用色素代表经血滴在上面,解释用了多久、什么情况必须更换。
问及TVS成立以来遇过什么困难或挑战,吴宝美认为,每个文化对月经都有不同诠释,每个人对月经的认识也不同。“很多合作伙伴会问,为何不提供‘月经杯’,一劳永逸?”不是所有人意识到,有些宗教并不接受月经杯;对无家者而言,她们不方便水煮消毒月经杯,也难以干净储藏。
两名男士也呼吁同理善待来月经的女性。赖嘉诚说:“我们小时候都有开女生月经的玩笑,其实很可能造成她们的创伤。”
目前,疫情过于严重,TVS暂停了卫生棉分发和卫生工作坊。“我们都很期待与受助者见面,卫生棉不只是生理用品,也提供了她们尊严。”
政策必须因地制宜
月经贫穷其实是极其普遍的问题,发生在城市、乡区。即使是受高教育、经济优势的群体,也可能没有正确的月经知识。是以,解决月经贫穷绝对不能靠非政府组织一己之力。社会学者,马来西亚国际伊斯兰大学助理教授法蒂玛(Dr. Fatimah Al-Attas)认为,社会方方面面都应有所作为。
“比较正面的是,这一年来有很多组织、个人陆续分发卫生棉,过去并不常见,就连每年发生水灾,也不见得救济包里有卫生棉。” 法蒂玛相信,这归功于社会开始畅谈月经贫穷,尽管讨论层面还处于整体现象。她希望未来人们可以更仔细探究,包括卫生设备、教育、经痛的影响等等。而且,在家中、学校,每个人都能参与这些讨论。
教育方面,法蒂玛建议,校方和家教协会可以合作,在校园设立卫生棉银行,供有需要的女生使用。校方也可统计面对月经贫穷的学生,呈交教育局寻求关注。更重要的是,除了教导生殖健康教育的知识,也需训练老师传递这方面知识的态度和方法。
至于政策,当然交由政府拟定。“前提是要深入研究,但,我国有这类研究吗?”法蒂玛坦言,我国对月经课题的研究和资料非常缺乏,她和其他学府的学术人员也是近年才投入研究。她提醒,唯有搜集资料才能针对需求,拟定良好政策。“其实不难,我们可以在校园或女性、少女相关的医疗单位提供服务时,列出一些问题,收集她们回馈。”
资料至关重要,因为政策必须因地制宜,“我们不能盲目抄袭其他国家的成功案例。”法蒂玛举例,苏格兰提供所有女性免费卫生棉,纽西兰则仅提供给在学女性,但我国的资源未必充足,不能直接效仿。但这不代表政府什么都不用做,有关当局应了解不同女性面对的问题。例如,乡区女性就未必适合抛弃式卫生棉,若没有良好的丢弃设施,又会引发另一个问题。
“不仅如此,身障女性、难民、无家者又面对什么月经问题?”月经贫穷是大课题,法蒂玛认为,最重要的是,你我不要避而不谈。
延伸阅读:
【月经贫穷/01】穷了卫生棉,饱了肚子 看不见的牺牲背后横亘着性别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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