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當時評人、專欄作家兼帶華裔走入印度廟的跨種族推手陳亞才,遇上印裔國語文學作家烏塔亞桑卡——(Uthaya Sankar SB),兩人在文化上會產生什麼火花呢?
本報道採訪他們兩位,瞭解他們如何通過書籍相識,彼此的友情怎麼在多元文化交織的對話上打開一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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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塔亞:編寫馬來文學
通過小說描繪印裔文化
每當談論起馬來文學作家,我們可能很快就可以聯想到國寶級文學家沙末賽益(Datuk A.Samad Said)。但在大馬用馬來文創作的,其實不只是巫裔同胞。
當我國的教育政策自70年代把馬來文用作學校的主要語文之後,非巫裔作家(當時只有六位是印裔作家)開始參與編寫馬來文學。
烏塔亞桑卡於後期加入。他是印裔國文作家協會(KAVYAN)的創始人,90年代初開始在文壇活躍的作家,至今共發表了20部文學作品。
他的初衷從沒改變:“我想用非常簡單的馬來文寫作,通過小說描繪印裔文化——經歷的事情、他們的問題、希望和痛苦。”
眾籌出書拉攏華裔捐贈
記者某天偶然在陳亞才的臉書上,發現他為烏塔亞出版的新書寫了一小段推薦文。“友人烏塔亞桑卡準備在今年11月出版新書,書名是:Kavya Sastra: Penulis Kaum India Dan Sastera Kebangsaan《印裔作家與國家文學》……”
這本書是烏塔亞去年在馬來亞大學文學與社會科學學院完成的碩士論文,探討以馬來語書寫的印裔作家,從 “馬來新文學之父” 文西鴨都拉(Munsyi Abdullah,1796-1854,印裔穆斯林)開始談起,直到當代作家。
“這題目過去沒有人寫過,所以是開創性的。烏塔亞他自己也寫進書裡面,因為他本身也是用馬來語創作的印裔。所以我覺得這本書很有意思,可以反映印裔很早就在本地落地生根,使用這個語言創作,反映多元社會的特色,也展現了豐富的馬來西亞文學。”
因為通過眾籌出版書,陳亞才不只是捐了一點錢給烏塔亞桑卡,還為他拉攏了一些華裔捐贈者。
陳亞才:讀印度文化典故
一本書“聊”出友情
陳亞才與烏塔亞的友情,始於兩年前,陳亞才看到他其中一本書 “Malaiur Manikam”(2015)。裡面談及許多印度文化的東西,比如說印度教的牛為何變得神聖。大寶森節的意義是什麼,也談馬來社會和宗教。
“買了這本書,有一次我們就約碰面他親自把書拿給我,過程聊得很愉快。我請教他一些印度文化的東西,他也相當熟悉。”
印度廟每12年粉刷修葺
比如說印度廟的傳統習俗奉獻與感恩大典(MahaKumbabishegam)。我們會發現一般印度廟外觀相對新,即便是百年寺廟也很少出現陳舊的樣子。這是因為不管是大小的印度廟,每12年便會進行一次粉刷、或裝修、或擴建。
“但為什麼是12年一次?” 他問烏塔亞。
“他回說,你有沒有注意到印度廟的入口處(gopuram),最頂端都有個壺狀金屬容器(kalasam)?”
在古代,kalasam是統治者用來裝穀類的,因為擔心遇到天災人禍將農作物淹沒,所以將糧食和穀物的種子裝在這種容器作為儲備。容器位於寺廟最高處,即便遭遇大水災,也不會淹到。待天災過去,這些穀物種子就可以用來播種。
“12年是穀物能夠耐的期限,也象徵一個輪迴。12年內若沒有任何天災,就通過舉行儀式,重新更換容器內的穀物種子。”
現代社會已經有更好的方法應對天災,每12年更換容器的穀物變成一種形式,但每隔12年舉行一次的感恩大典,也作為廟宇掃除隱藏 12年不好東西的一種習俗。
“像這種知識,人家問我我不太清楚,我就會問他(烏塔亞)。 ”
盼帶領非印裔欣賞印度廟
2012年,陳亞才決定下工夫研究印度廟,報讀十五碑印度教進修課程,2014年開始帶友人參觀印度廟,對印度廟上的“滿天神佛”侃侃而談,直到今日仍做著印度廟導覽的工作。
對陳亞才來說,印度廟不僅僅是一個興趣,他想以印度廟為媒介,帶領非印裔欣賞印度廟,進而認識印裔的歷史與文化拉近彼此的隔閡。然而因為本身不是印裔,難免會出現一些文化習俗上的無解。
“最近我在做關於印裔殯葬文化的研究,瞭解他們死了之後是怎麼安排的。我問烏塔亞,雪隆地區什麼地方有土葬的墓地和火化場。我在研究一些儀式的時候,不明白的也是會問他。”
陳亞才再提一個例子。一般上走進印度廟,參觀印度廟的路線是順時鐘的,進廟時靠左邊走,往外圍走一圈才走進廟宇中間。但是印裔辦喪事繞棺木繞三圈時是逆時鐘的。
“烏塔亞告訴我,健在的人和往生的人,在方向上會對調。健在的人洗澡從頭淋到腳,但是為往生者淨身時,是從腳洗到頭的。”
“用華人的說法,就是‘紅白事’,比較歡樂的是順時鐘,白事就方向顛倒。”
從小與巫印裔相處沒隔閡
陳亞才與印度文化的緣分,原來起源於他的童年生活。因為他從小生長在油棕園,跟巫裔和印裔生活在一起,對他來說和友族相處是沒有隔閡的。
“有的華裔會覺得跟印裔在一起不自然的,我倒是不覺得。在語言上也沒有障礙,因為小時候我會說一點印度話,不會特別感覺多元族群有什麼特色。直到後來才發現,並不是每個人有跨族群生活一起娛樂一起工作的經驗。 ”
用馬來文創作
讓更多人能閱讀
烏塔亞於1972年出生於太平,在七個兄弟姐妹中排行第六。他是馬拉亞利(Malayali)後裔,母語是馬拉雅拉姆語。但因為小時生長在淡米爾人社區,他也說得一口流利的淡米爾語。
大馬80%的印裔是淡米爾人,另外有約3.5%像烏塔亞的馬拉亞利人,他們的祖先來自印度喀拉拉邦,以及約2.5%來自安德拉邦(Andhra Pradesh)說泰盧固語(Telugu)的印裔。
許多馬拉亞利人,尤其是第三或第四代的後裔,已經不太會說馬拉雅拉姆語,甚至有的完全不會說母語,這語言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少數人會的語言。
烏塔亞說,他們當中許多人說起馬來語還比使用母語時來得更舒適。“雖然我會用淡米爾語,但打從1991年開始創作以來我用的都是馬來文。如果我用淡米爾文寫作,只有懂淡米爾文的人才可以閱讀。”
他解釋,在馬來西亞,大約55%的印裔上淡米爾學校,這意味著有 45%的印裔也許完全沒接觸過這個語文,更不用說還有不懂淡米爾文的其他印裔民族。
用馬來文出書惹不少爭議
像《父子騎驢》寓言故事一樣,無論怎麼做都無法滿足每個觀點 ,人們開始問烏塔亞,那你為什麼不用英文寫作?
他會回說,“英文不是我們的第一語文,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讀懂。”
烏塔亞在2015年出版《移民島》(Pulau Pendatang)時,有人認為他侮辱了印裔和華社。當時有一系列關於巫裔相關問題的文章被認為是敏感和有爭議的。
他也提及國民型淡米爾文學習教育系統的缺陷,引起了部分印裔的強烈抗議,說他的母語是馬拉雅拉姆語,沒有權利批評他人。
今年初他以馬來文重編印度家喻戶曉的梵文經典,《博伽梵歌》(Bhagavad Gita),有人向他反映該作品必須“保留”為“淡米爾文”,卻不知該著作原文是印度的古典語文──梵語。
“有的說我不是印度教學者,怎麼能寫印度文化和印度教?也有的宗教團體說《博伽梵歌》寫好後要先讓他們過目。也有人問,為什麼不用英文寫?但是《博伽梵歌》已經有不少英文版。”
多種言論讓他啼笑皆非,他回記者說“fun嘛(這才好玩嘛)。”
“我使用的馬來文通常是非常簡單的詞,我不用令人眼花繚亂的字眼。因為從我寫作的一開始,我就很清楚我的書是馬來西亞大眾閱讀的。”
回應他人的看法,烏塔亞說這就好像種族之間為他人貼上標籤的行為一樣。
“我們只根據自己未知的事情,對他人作出假設。比如說有人說華裔沒有信仰、金錢是他們的神、他們很少幫助別人。而通常這些論說通常都出自於沒有華裔友人或是對華裔一無所知的人。”
至於印裔,很多人說他們是醉漢,但烏塔亞認為這也是他族基於以往曾經聽聞的故事而說出的假說,並不完全符合現在的社會面相。
“我們應該學會尊重每一個人,這是我們缺乏的。我們不瞭解對方,甚至沒有來自不同文化的朋友。這也是我喜歡撰寫文化的最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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