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有人在我面前流淚。也許,是我說多了。
我只是告訴他,人的一生,生命珍貴,應該讓自己活得沒有恐懼、沒有遺憾。然後,他突然摘下眼鏡,輕輕啜泣起來。然後,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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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究竟給了我們什麼?
可惜這樣深沉的課題,我們沒有什麼可以討論的對象。世俗的主流是強顏歡笑:你不能示弱,你不能沒有正能量,想想比你可憐的非洲饑民。
我覺得,嘆氣如何?流淚又如何?最重要的是明白及接受自己,就讓淚水和嘆氣輕輕撫慰自己。
我們能有多少次這樣的經歷:坐在拍岸的海堤上,迎著清涼的夜風,眺望海上一座孤獨的燈塔。就那麼一盞燈,道盡了千言萬語。
我們可以在這樣的地方流淚。人,要有哭泣的自由,也要有一個允許自己哭泣的角落。否則,眼淚是拿來做什麼用的?關鍵是哭過以後,能否從狹隘的空間釋放自己,去感受世界的遼闊。
讓一聲嘆氣,化為海上的徐風,掀起層層的浪花,從遠方緩緩推近。讓一汪淚水,如春雨灑在乾涸的心田,雨後,就有鮮綠的嫩芽冒頭。
坦誠地笑、坦誠地哭,唯一不該做的,是讓自己沉溺在恐懼和憂慮。若以此為代價,也許耗盡一生,也等不到真正美好的未來。
放下批判和比較,坦然接受自己,也許會忍不住哭泣,但我相信,更多的時候,我們的嘴角會輕輕上揚。
接受自己,就學會接受世界及生命。縱有再多的考驗,不必艱苦對抗,而是迎刃而上。
活著,而非躲著
一隻狗,帶給人們意想不到的事很多。譬如說,狗喜歡捉老鼠,不輸給貓。
我們家有一個傳統,養一條狗。這個傳統,從老爸靠海的雜貨鋪開始,一來防賊,二來捉老鼠。你無法想像,老式的雜貨鋪堆滿了米麵油糧,不捉耗子不行,徹夜吱吱作響。
老爸喜歡養德國狼犬,長得高頭大馬,一旦發怒人立起來,什麼賊都得掉頭就跑。一代又一代,一任又一任。狼犬都一個樣,黑頭黑嘴,我記得那幾只,不是叫Kopi,就是叫小黑。
終於,老爸養了一條白犬,是一條普通的菜狗,頭尾幾處有褐斑。它的名字,是我們家狗史上、最酷最炫的一個,叫“白龍”。
我看白龍沒什麼特別,瘦長的身體,一臉呆相,蠻好欺負的。纏問老爸:為什麼給取名白龍?老爸說,因為它會游泳啊。
呵,我不相信,狗怎麼會游泳?
海浪拍打著我們所站的石臺,老爸彎腰將白龍的頭腳捉起,奮力往海里一扔。這隻可憐的畜牲一聲悲鳴,還未及應變,就一個四腳朝天,鹹湯泡老狗。
喝,真是一條好狗!只見一條筆直的水紋越遊越遠,既然落了水,它索性遊一圈才回來,替主人大大地掙了臉。
它真的喜歡海。陽光下,白龍兩眼閃著喜悅,水紋劃過嘴邊,像是得意的笑。有了誇讚,上岸一抖水,抖個痛快淋漓。
我遇到困頓的時候,常想起這條狗:是怎麼樣的生命感召,讓它又捉耗子,又能在水中婉若游龍?
每一年,北美的馴鹿,沿著北極圈的邊緣,奔馳在年年重複的遷徒之路,絲毫不理土狼的襲擊;大海里的鮭魚,迴游到出生河流的上游產卵,無懼棕熊狩獵的利爪。我曾在湛藍的晴天,看到雪白的大雁從南迴北,是誰在前方引路?
久在塵世翻轉,如果我們願意卸下層層的角色,放空自己,是否能單純地感知,生命給予我們的感召是什麼?就像英國的蘇珊大媽,當了一輩子村姑,噪音一開,盡成天籟。
人生這條路,無論是一再重複,或是橫出枝椏、別出心裁,詩人馬克.尼波送上一個美麗的叮嚀:
活著,而非躲著;
存在,而非思考;
參與,而非觀看;
樂活,而非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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