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猷荃｜朝野備忘錄的觀感問題

備忘錄簽署雙方都是國內政黨聯盟，備忘錄內涵完全攸關國內政治。8.1條款註明，備忘錄受本國法律詮釋與管制。想不出什麼場景，此性質的備忘錄，會需要運用外國法律，還是國際法，以茲規範。

此署備忘錄，內容是以政府承諾推動一些議程，換取希盟在國會幫助確保政府在任何有信任動議的表決中過關。以此類政治交換，而達致的政治協作，在國外多稱“信任與供應協議”(Confidence and supply agreement, CSA)。

但我國朝野協議的文件標題，用的是“備忘錄”，不是“協議”。於是乎，有人提出，用詞不同，差異是否在於一者有“法律約束力”，一者沒有？

“備忘錄”，在一般的情況，確實是正式合約前的意向宣示，沒有法律效應。但是，法庭不是“標題黨”，倘若一份以“備忘錄”為標題的文件，內容鉅細靡遺，羅列雙方義務責任；並明示雙方認定合約已完整啟動，則被判定具有法律效應，不無可能。

“法律約束力”只有在締約一方違約的情況，方能凸顯。倘若一方違約，另外一方可以透過法律程序，強制對方履約，或是獲取賠償，這才叫具有“法律約束力”。

然而，朝野備忘錄第4.1條款列明，倘若相關方沒有履行第3.1,3.2和3.3款，其可被視為違背備忘錄，並可以導致備忘錄之終結。換言之，不履行條款，後果最多是備忘錄的終結，相關方不會面對其他後果。

這和那些沒有訂立正式合約的協作，最終不歡而散時，兩方也拿對方沒轍，效果沒有兩樣。備忘錄這不叫“沒有法律約束力”，又叫什麼?

當然，政治協議有別於商業合同。即使是國外的“信任與供應協議”，相信雙方也不會心存訴諸法律訴訟之念。明乎此，談論備忘錄的“法律約束力”意義不大。

備忘錄3.3 a.列明，希盟需要在財政預算案（與相關的供給法案），投贊成票，或棄權。3.3 b.列明，希盟需在任何針對首相的信任動議，或有信任動議效應的議案，投贊成票或棄權。

希盟大概認為，即使不籤備忘錄，即使在預算案和信任票動議全力反對，數目始終不會足以扳倒政府。籤也無法扳倒政府，不籤也無法扳倒政府，還倒不如簽了。能換取到的任何回報，皆為紅利。

首相依斯邁固然可以憑藉希盟的支持，更為鞏固相位。但是，即使沒有，其地位應該還是可以穩住的；因為人民厭倦政爭、巫統已經奪回相位、元首明確勸告政治停火。所以，對依斯邁而言，備忘錄只是錦上添花，非迫切之舉。

​在我國政治現狀下，在野黨要妥協，要爭取交換的條件，重中之重，必須是朝野政治競逐場域的公平化。

備忘錄附件“轉型”條目繁複，真正專注於此的例子，似乎只有附件條款3.5朝野議員撥款數目一致、以及附件條款2.1的反跳槽法律。

這個備忘錄，在選舉改革的層面，只有附件2.2條款選民自動註冊，以及降低最低投票年齡兩項。對於選區選民人數失衡，選區劃分不公，無法落實“一人一票”原則等關鍵事宜，完全迴避，自是備忘錄嚴重不足之處。

希盟選擇接受不完美的改革承諾，付出的是即使行使亦難以成功的議會倒閣權。套用當年特首選舉改革，香港政府呼籲市民接受人大“831方案”時的用語：即使不完美，“袋住先”往後再尋出路。冷靜看待，希盟就是選擇了“袋住先”，但也是比較務實的做法。

但是，希盟還是需要留意備忘錄帶來的政治觀感問題。此備忘錄，從提出到簽署，過程迅速，給人依斯邁的主導性強，希盟被動的觀感。

倘若希盟鞏固依斯邁地位後，“轉型”的各承諾落實無法有效落實，或者各承諾貨不對辦，希盟還是會給人“被耍了”的觀感。

希盟還需面對一個可能出現的觀感，對於遊離的巫裔選民，倘若在巫統掌政，同樣可以循序漸進的政改，維繫馬來支配權同時，善治亦可期，兩全其美，那還需要支持希盟嗎？

這些觀感，或許經不住邏輯的推敲。但“在政治上，觀感即是現實”。希盟如不提出備忘錄以外更牽動人心的論述與政治遠景，來屆大選很難維繫過往支持，更遑論有所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