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家｜“有噴有保庇”的消毒迷思

有些朋友說，看到家人好像患上“消毒強迫症”了。

從絕大多數民眾的噴灑動機和行為來看，這不會是一種醫學意義上“強迫症”（Obsessive-Compulsive Disorder或OCD），而只是暫時性的“潮流跟隨”；從另一角度來看，這也是人類面對未知威脅和危險時，一種本能的“戰鬥或逃跑”（fight-or-flight）反應。這種原始人類遇到野獸，為了生存不得不“戰鬥”或“逃跑”的古人類特徵，一直都殘遺至今。

既然逃不過、避不了病毒，那就姑且“戰鬥”吧！

但這種情緒性集體行為，也反映了廣大民眾無法理性消化科學資訊、無法有效判斷情勢的情況下，一種“被大腦挾持為人質”的心理機制。

以下這五點，可以幫助破解“有噴有保庇”的迷思：

（一）消毒液的化學物含量

市面上的噴霧槍所搭配的含氯消毒劑，包括二氧化氯（chlorine dioxide）、次氯酸鈉（sodium hypochlorite）等，的確都有殺菌、消毒的功能，適用於醫療和衛生防疫的消毒工作。含有次氯酸鈉的家用漂白劑，也被香港大學研究團隊證明，能在五分鐘內滅活冠病病毒，但比例必須是1:49或1:99；其他具備同樣消毒效果還包括70%乙醇（ethanol）、7.5% 聚維酮碘（povidone‐iodine）、0.05% 氯己定（chlorhexidine）、0.05% 氯二甲酚（chloroxylenol）和0.1%苯扎氯銨（benzalkonium chloride），可用於擦洗地板、餐具、玩具等物品表面，達到滅活冠病病毒的成效（參見2020年4月《Lancet Microbe》論文）。

（二）消毒液的使用方法

以上這些研究，說的是使用“濃度正確”的消毒液，在“硬體”表面“擦拭”，並需要五分鐘，才能有效滅活冠病病毒；但“噴灑”消毒液能不能達到同樣效果，那就很難說。根據美國Rutgers University食品微生物學教授Donald Schaffner對NPR媒體的專業看法，這些消毒噴灑劑只能用在硬體表面，不適用於塑料袋、紙箱等包裝（見2020年4月12日National Public Radio報道）。另，由於二氧化氯怕光，遇上紫外線（UV）更會被分解，若在我國高UV強度的戶外使用這些噴霧槍，含氯消毒液很可能在滅活病毒之前，就已經“自我滅活”了。

（三）噴霧消毒劑對健康的影響

經過噴霧槍霧化後，含二氧化氯和次氯酸鈉的消毒液微粒會懸浮在空氣中；近距離使用它，會讓微粒進入呼吸道及肺內。至於直接噴灑身上的做法，更是不可取；法國和德國的研究顯示，長期使用這些消毒液，會引發哮喘、慢性阻塞性肺疾病（chronic obstructive pulmonary disease）等肺部問題，在不通風的室內使用噴霧槍的影響更為嚴重（引2019年10月《JAMA Network Open》、2017年《Journal of Occupational and Environmental Medicine》論文）。

（四）汙染物不是冠病病毒的主要傳染途徑

根據美國CDC的建議，冠病病毒三個主要傳播媒介為：（1）含病毒飛沫和顆粒的空氣；（2）落在眼口鼻上的含病毒飛沫或顆粒；（3）被汙染的手觸摸眼口鼻。只要做好戴口罩和身距兩個SOP，就可避免通過途徑1和2感染病毒；要避開途徑3感染，則必須養成勤洗手，和避免在沒洗手前觸摸臉部。

只要時時注意不隨意觸摸臉部，加上勤洗手、戴口罩、保持身距等SOP，就已做好防疫本份，“有噴有保庇”其實沒必要，而且用錯方法反而會影響健康。

（五）國內外學者的看法

筆者詢問了蒙納士大學、馬來亞大學、博特拉大學幾位微生物學教授的意見，他們也都不約而同駁斥這種“噴霧槍消毒法”的做法；持有相同看法的，還包括曾在國外各大媒體發表過意見的多位學者和教授。

問題是，先入為主的主觀想法一旦建立起來，要改變它還需要一段時間。這必須予以同理和諒解。

這段緩衝期內，若覺得“有噴有保庇”，感到比較少焦慮和煩躁，那在避免吸入消毒微粒、避免噴灑身體的前提下，繼續“有噴有保庇”，還算是一個折衷辦法。

至於大量消毒液造成的環境汙染，以及加速病毒演化等其他問題，過幾年後再來一起面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