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乳房／02】乳房的美術意象，我們看見了什麼？

古希臘是多神崇拜的時代，其中阿提蜜斯是狩獵和生育女神，有很多形象。這座雕像長著很多乳房的形象，也是在祈求豐盛富饒。當時女性乳房的意義還是以撫育為主。

【對身體的禮讚】

3.米洛的維納斯雕像，公元前1世紀

古希臘羅馬時代的雕像非常寫實，能清楚看到身體的肌肉和曲線。當時的乳房是公開的，被賦予美的意義。人體是一種自然的美，這些雕像展現出對身體的禮讚。

進入中世紀，因為宗教壓抑，女性乳房變成禁忌，被賦予道德枷鎖，是禁果的形狀。很長一段時間，女性的身體幾乎被封印起來，幾乎沒有裸體的畫作。

直到文藝復興，人們復興古希臘羅馬時代寫實、自由的創作美學，以人體也是上帝的產物為由作畫、創作，重新觀看身體。達文西就為了讓畫作更加寫實去解剖屍體，觀察骨骼、肌肉，留下許多手稿。

不過礙於宗教壓力，這時期的女性裸體作品仍會假託成希臘女神，不能以現實中的平民入畫。當時也是有很多男性裸體的作品，且身材非常壯碩，例如米開朗基羅的《大衛像》。

另外，也有宮廷貴族私下聘請畫家繪製裸體肖像畫，但只是私藏，並不公開展出。這類作品後來在貴族遺產中發現。

【文藝復興，重新觀看身體】

4.《維納斯的誕生》，波提切利，1486年

維納斯是愛與美的女神，很多畫家都以她為題材。這幅畫描述羅馬神話中女神維納斯從海中誕生的情景：她赤裸著身子踩在貝殼之上，右為春之女神，左為風神。

5.《加布利埃爾姐妹》（Gabrielle d’Estrées and One of Her Sisters），1594年

這幅作品沒有簽名，不知作者，現收藏於羅浮宮。其中一個詮釋指右邊的女性正在待產，而左邊是她的妹妹。龔萬輝認為，藝術品不會只有一個觀點和詮釋方法。在他看來，畫中兩個女性互相袒露乳房，可能有性暗示，抑或是女性身體解放，把身體當作藝術的凝視，甚至有女同志的意涵。

【乳房與民主】

6.《自由引導人民》，德拉克羅瓦，1830年

這是法國大革命期間非常重要的畫作，畫出一個袒露乳房的女性率領男性武裝革命，推翻帝制的場面。所畫的正是“自由女神”，位在整個畫面的制高點，形象強悍，展現對自由的嚮往。也可以解讀成，國家是母親，人們為母親付出鮮血，而母親帶領人們去鬥爭。

【打破禁忌】

7.《草地的午餐》，馬奈，1863年

這幅作品在當時的藝術界引起軒然大波，馬奈把裸體很平民化、現實地畫出來。而且畫中女性是現實中人物，一絲不掛，相比之下男性卻都穿著衣服。當時人們覺得這幅畫帶有情色意味，也在挑釁道德。

在那之前的畫作，女性通常是被觀看的，但畫中女性卻是看出畫外，一種反凝視的感覺。龔萬輝覺得馬奈是故意的。爾後，畫家開始嘗試打破禁忌和各種束縛，開始畫真實的裸體女性。這時女性的乳房發展出各種符號，不只是身體的美，也有很直白地表達情慾或情色。

【情色】

8.《黑髮少女》，席勒，1910年

席勒在女性性徵刻意彩上紅色，引導觀者的目光停留在顯著的部位。龔萬輝解釋，席勒的作品都毫不掩飾情色意味，有時他也找妓女當模特兒擺出撩人的姿態。不過，他認為席勒除了描繪身體，也是試圖表現出人的空洞感。

【自我凝視】

9.《破碎的柱子》，弗裡達·卡羅，1944年

女性自我凝視身體的畫作比較少見，而此畫是墨西哥女畫家弗裡達·卡羅的自畫像。車禍後她的身體變得殘破不堪，脊椎是破損的柱子，全身都是釘子十分痛苦。龔萬輝認為，此作品是正視傷痛，展現身體，袒露雙乳並沒有任何羞恥感，純粹真實呈現。

談乳房──被禁錮的身體

不久前龔萬輝在本刊【文藝春秋】的【對話專欄·觀看的方式】寫了一篇〈黑色內衣〉。那是他中學的經歷，女同學有次穿了黑色內衣來上課，透出白色校服，引起小騷動，男生開始耳語。

大部分人都是上了中學才意識到男女身體的不同，女生乳房發育，開始穿內衣，而男生不必。90年代小鎮保守，女同學的黑色內衣顯得與眾不同，被開玩笑、評頭論足。龔萬輝少時也從眾。

上了大學，比較有自己的想法後，他才明白那些玩笑很不應該，女同學其實有穿黑色內衣的自由。“那是社會給她的不公平束縛，她其實不用面對這樣的眼光；她也許不畏懼，想表達身體，而男生不解，拿來耳語，也代表了社會世俗的眼光。”

其實，專訪前段龔萬輝在講課般認真介紹畫作時，就被我打岔問起，大學美術系第一次用真人人體模特兒來作畫是什麼情形。哈，真是有夠世俗的。畫作巡禮後，他才答，平時翹課的同學也紛紛回來上課。這個答案算是滿足了我等凡夫俗子的臆測。

真實情況是，畫畫當下才不會想那麼多。龔萬輝大二時開始畫真實人體素描，那名模特兒是三十多歲的陌生女子，走上比較高的平臺，脫去衣物擺出一個固定姿勢；所有學生坐在臺下觀察描繪。

此時的模特兒是被觀看的身體，而繪者把她當作繪畫題材，回到身體最基本的樣子。繪者專注觀察她的身體結構、乳房的光影。這種觀看不帶有情色意味。

“如果想太多是沒辦法畫畫的。”龔萬輝記得，當年剛好《鐵達尼》上映，片中傑克幫蘿絲畫人體畫時焦躁不安，“在我們美術系眼中是不太專業的，‘想太多了，少年人！’”人體畫不只有女體，也有男體，其實就為表達人類本來的樣子。那些被衣服遮住的肌理、乳房的光影其實非常漂亮。

回到馬來西亞，他沒什麼機會再畫人體畫，因為本地幾乎沒有公開的人體模特兒，通常是幾位畫家共同聘請，而且在封閉的場所作畫。有些公開的畫廊或展覽也拒絕裸體畫作，只有些私人畫廊接受。

身為創作者，龔萬輝當然覺得這樣不太正確，“因為藝術本來就該包容。”無奈大環境有很多宗教、社會等限制。他也認為，我們對身體、裸露的接受程度，近幾年都不會有更大的突破。

重點在於，“你把身體當成是什麼？”龔萬輝說，如果視之為禁忌，它就不能開放，但若視為生而為人就有的東西呢？當然，道德框架不容易打破，身為創作者，他在乎的是，能不能提供另一種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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