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影视潮流文化影响,我们常关注各大盛典的星光大道,女星争妍斗艳,媒体下标“露奶”“半球”。的确,若隐若现的乳房可视为性感的表现,但乳房不只这一面意义与表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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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戏剧、美术等艺术作品一样,文学中的乳房代表女性,也包含母性光辉、情欲、性感等多重符号。乳房,当然也可以只是乳房,一件女性身上的器官。【文艺春秋】专栏作者林雪虹应邀选出3部文学作品,详谈乳房的意象。
【乳房是……乳房】
●《哀悼乳房》,西西,1992年
香港作家西西的《哀悼乳房》书写自己罹患乳癌,切割乳房的经历。虽被定义为长篇小说,但被批评小说不像小说,散文不像散文。“因为里面真的很杂,什幺都有,有营养学、病理学、回忆、友情、就医、古代的画像雕像怎幺画乳房……”
在林雪虹看来,这是华文文学史上第一部这幺正式书写乳房的作品。乳房不被寄予母性、情欲、魅力等各种意象,乳房回归乳房。“对西西来说,那是一个仪式,去‘哀悼乳房’其实是欢庆后来的重生,是一种新生。”
现在虽然有越来越多关于乳癌经历的非虚构谈,但西西于1992年出版的《哀悼乳房》在当时是很大胆,很新的尝试。一个女病患敞开心谈自己的乳房,篇幅又长,当时真的没有人这样写。
林雪虹是于三四年前母亲罹患胆囊癌到病逝期间,才拾起《哀悼乳房》以及其他与疾病、死亡或身体相关的书籍。后来,她的丈夫也生病了,她短时间内陪伴了两个病人,一个离开,一个康复。
阅读西西,是为了了解病人走过的心路历程,从中得到一些力量去陪伴病人。“里面写到很多细节,看了再回想母亲和丈夫看病的情节,原来是那幺那幺的像。”林雪虹说,虽然西西的笔风幽默童趣,看似轻松,但她也自白其实并不勇敢,是靠朋友一路扶持着她。她读得颇有共鸣,既心疼又惋惜,“即便看到很幽默的东西,也真的是流着泪来看。”
也因为带有认识疾病,了解病人经历的出发点,林雪虹阅读《哀悼乳房》就希望自己能很科学地阅读。所以当西西写到乳房切割手术后医生拿来标本,她淡淡地讲“这就是我的乳房,看起来就像一团破絮”,深深触动林雪虹。乳房就是一坨脂肪,她后来在悉达多·穆克吉的《众病之王:癌症传》也读到古代乳癌的病例。“我从来不会从生物学很客观很冷静的角度去看身体的部分。”
【乳房是……欲望】
●《乳房》菲利普·罗斯(Philip Roth),1972年
林雪虹形容,美国作家菲利普·罗斯的小说《乳房》是很“卡夫卡”的作品。卡夫卡把主人翁变成巨大甲虫,菲利普·罗斯则把一个性欲旺盛的文学教授变成一坨女性乳房。巨乳与自己身高体重一样,重155磅(约70公斤),高6呎(约1米8)。
这坨“乳房”教授被安置在医院,看不见却还可听见和含糊说话,对自己的巨变好奇、害怕又否定。他喜欢护士帮他清洗时抚摸的感觉,然而男性欲望被激起却无能为力。他想理性看待现实,安分做一坨乳房,一会儿又想回到从前。
“整本书其实不是真的和女性的乳房有关系,而是借用来讨论人的异化和欲望。”林雪虹说,若从文学手法来看,把乳房换成阴茎也是可行的,但也许就不那幺惊喜,引起讨论了。
试想,此书写于1972年,美国刚开始性解放,正是探讨性别平权、避孕平常化、性行为自由的时候。当时就有女性主义者批评作者在玩弄女性的性器官。对此,林雪虹说作者的企图恰恰相反,就是不避忌才以乳房作出发点去思考。不管是乳房或阴茎,作者只是借用意象,超越性别去谈论欲望。
【乳房是……性魅力】
●〈性魅力〉,选自《清洁女工手册》,露西亚‧柏林(台译:〈媚力〉,《清洁女工手记》)
《清洁女工手册》是露西亚‧柏林死后11年,于2015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林雪虹读到书中作品提及乳房的,一篇是〈等一下〉,写妹妹罹患乳癌,切割乳房,她陪伴照顾直到妹妹去世的悲伤故事。
另一篇〈性魅力〉,写11岁的小表妹去德州找18岁,正值芳华的表姐。表姐带她去钓凯子,让她见识什幺叫做“性魅力”(Sex Appeal),来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果然,表姐吸引到酒店少东来搭讪,相约晚上一起去酒吧。就在表姐去卫生间补妆时,少东故意弄掉打火机,捡起时蹭了一下小表妹的腿,又在替她抹掉嘴上的冰淇淋时蹭了她的乳房,令小表妹有点尴尬。晚上先送小表妹回家时,酒店少东又借捡打火机揩油。那是40年代,她第一次坐有钱人的大车,第一次上大酒店吃高级餐点,兴奋大于一切。
表姐的母亲目送女儿和少东离去,欣慰女儿果然是德州最漂亮的女孩,才吸引到对方。小表妹应答,“不,是性魅力!”在场大人无不愣住。
结尾是,有着明星梦的表姐本来要飞去好莱坞,没想到穿的充气型内衣竟然在空中爆掉!小说到此戛然而止。
(10月27日补注:原提及〈性魅力〉的中文版把英文原本的结局调去开头,实为错误资讯。中英文版段落顺序并无异。)
谈乳房──那些年少的遮掩事件
当然,关于乳房的写作肯定不止如此。林雪虹说,历来文学作品一直都有关于乳房的描写,不同朝代或不同作家都各有兴趣和写法,有的隐晦,有的大胆直接。
她还点出了中国作家莫言的《丰乳肥臀》,写的是一个母亲与9个孩子的故事,透过乳房写母亲,写中国社会的变迁。毕飞宇的长篇小说《玉米》赤裸裸地书写乳房,用“奶子”带出男性征服和女性服从。另一篇短篇小说《哺乳期的女人》也是以乳房为主题,乳汁代表了母性光辉。
“那些乳房是文学意象,就像菲利普·罗斯《乳房》里的乳房,小说家‘借’乳房说母亲、女人、欲望、生命力、身分认同等等。”
刻板印象,东方社会守旧封闭。其实早在民国时期1920年代,中国的知识分子曾发起“天乳运动”,解放女性身体。就像女性不必再裹小脚那样,也不必再束胸裹胸,让乳房健康发育。
旅居中国16年的林雪虹,近14年都待在北京。中国和韩国、日本一样有公共澡堂,她已经习惯在澡堂内和其他女性坦裎相见。她觉得这份坦然是和身边朋友互动出来的,大伙都不害羞,没有一个马来西亚同胞在一旁害羞尖叫“yer……”若当初升学有一大班同乡同学,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小时候到了发育年龄,妈妈带林雪虹和姐姐去选内衣,遇上男性店员,动作就遮遮掩掩。店里内衣架一头是少女刚发育的内衣,多为白色、粉色、肉色,妈妈尺寸的居中,另一头是超大尺寸的。她知晓长大后会进阶到中段部分的内衣。但不必到超大型,那些是给比较肥胖的女人穿的。在她年幼的心理,巨乳和肥胖挂钩,是不健康,是带有贬义的。
问及自己又是怎幺看待乳房?林雪虹记得中学时有女同学身材娇小,胸部相对起来颇大,其实不太符合她的审美标准,但对方深受男同学欢迎。在25岁以前,她曾觉得乳房是吸引异性,能让女性自豪,觉得美的部分。大约35岁以后,她开始想要解放乳房,不想再穿有钢丝的内衣勒住。近几年她有些发胖,胸部变大,又想变小一些,让外形看起来轻盈点,不那幺沉重。
谈到乳房,林雪虹觉得也能从中观察到阶级之别。有些人有能力追求好的内衣,有些人不。她有回瞥见一名老太太的背影,透过衣服可见她的内衣系带其实系不上。“我们会有刻板印象中老年妇女对内衣不讲究,其实这也跟一个人的生活有关。”
乳癌醒觉月谈乳房,无非是想互相提醒,乳房不是禁忌。林雪虹也觉得,去写乳房、谈乳房、画乳房,是更健康的观看与对待。“除了上半身,下半身也一样,打开来谈,我们才会正视它、抚摸它、去看它;不再是禁忌,就会愿意更自然放松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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