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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5:15pm 13/10/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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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改变我的命运” 许镇宇的逆袭人生

我们经常说“知识改变命运”,可是知识到底怎么改变命运呢?对于许多不愁吃穿,家有余裕的人而言,可能毫无概念。

然而,却是这一句励志名言的最佳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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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槟城一所微型小学,到博特拉大学博士;从马来西亚品流复杂的廉价组屋,到美国马里兰独栋别墅;在美国从薪资微薄的助理教授,到癌症药物临床试验副总监;甚至在学术界顶级期刊《Nature》发表了两篇论文,一次又一次地跃过阶级的鸿沟,凭借的就是知识的力量。

只是,这股力量仿佛只有在离开马来西亚之后才能最大化地发挥作用,令人既感慨又无奈。

报道:叶洢颖
摄影:受访者提供

早上8时,吉隆坡这座城市才刚刚苏醒,可是同是8时的美国马里兰却夜幕低垂,我开始启动上班模式,许镇宇则结束了一天的忙碌,方得片刻闲暇跟我聊聊。

“你是吉隆坡人吗?”他问。获得我肯定的答案后,他又笑道:“虽然我是槟城人,但我在雪兰莪的沙登求学多年,所以我从美国回去的话,去沙登会莫名感动。”

他说,沙登就如同他的第二个家乡,而他对雪兰莪、吉隆坡浓厚的情感,是源于“自由”的空气。哦?大学以前的他到底有多不自由?为什么不自由?

许镇宇出生于槟城乔治市,小时候居住在一室一厅的廉价组屋里,当时的居住环境龙蛇混杂,不仅有地痞流氓,甚至有人买卖毒品,瘾君子在组屋走廊堂而皇之地吸食毒品,毫不避讳。

“我三年级时,曾被同学的哥哥勒索收取保护费,所以我是在非常恶劣的环境长大的。”

也因此,父母对他与弟妹三人的管教非常严格。组屋高达16层,他们正好住在顶层,但父母严禁他们到其他楼层串门、溜达。

顾及孩子的教育问题和成长环境,许父许母仿效孟母三迁,在许镇宇四年级那年搬迁到另一个小区,为他日后跃过阶级鸿沟打下第一块垫脚石。

鼓起勇气远赴美国,一切从零开始

许镇宇就读的小学是一所从三年级至六年级只有一班的微型小学,尔后考上钟灵中学,这个过程被他认为迈过了人生第一道阶级鸿沟。

“我从一所一般的小学到钟灵中学,是一个很大的‘鸿沟’。因为钟灵中学汇聚全槟的精英学生,初期我真觉得很辛苦,后来慢慢地赶上学习进度。”

中学毕业后,他选择离开家乡到雪兰莪的博特拉大学(前身为马来西亚农业大学)修读生物科技,而这个抉择成为他人生的转捩点,命运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

在修读免疫学博士学位时,留美多年的大马籍科学家江亚伍教授返马在博大举办讲座,许镇宇正好是每天载送他的司机。

“在往返酒店和学校的路上,他问我还有多久毕业?我当时告诉他还要2年,然后我就问是否有工作机会?能不能和他一起工作?”

“他爽快地答应了,并且给我递了一张名片。”

这样的对话,这样的画面,这样的应酬场合,也许一年之内在你我的生活中上演过无数次,就如同两个久未见面的老同学,忽然在街上碰到,临别大多以“下次喝茶”作结束语,但心知肚明那十之八九不过是客套话,更何况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然而,2年后,在太太的鼓励下,他提起勇气给江教授发电邮,很快地就收到回复:“我记得你差不多快毕业了,你还想来我的实验室吗?”

许镇宇接到回信后既感动又惊喜,认为自己不该错过这个机会,于是赶紧着手准备赴美的手续、托朋友租房子、提交毕业论文,只待答辩通过,就飞往美国。

“其实我从未想过,我会离开马来西亚,从来没想过来美国。”他说。

从槟城回美国摄于槟城国际机场,与家人合影。后排左起妻子郑秀春、妹妹许静娴、爸爸许荣宗、妈妈杨玉枝、许镇宇;前排女儿许弘譞(左)以及儿子许弘泽。

当时,他太太在本地一家知名私立学院当讲师,两人的长子仅1岁多,两人有车有房家庭美满,虽说不上富裕,却也不愁吃穿,离乡背井到异国他乡必须从零开始,毅然放弃肉眼可见的轻松生活,踏上充满未知的道路,真的很需要莫大的勇气。

但是,当他走到人生的关键节点,站在十字路口有些踌躇时,发生一些事情,冥冥中成为他命运的推手。

在2004年博士学位毕业那年,进入答辩期间被导师无故刁难,加上求职遭遇固打制的限制,于是坚定了他离开马来西亚,前往美国寻求发展的决心。

“那段(答辩期间被为难)的经历,我至今想起来还有点愤怒。但我现在想应该感谢他,是他把我逼出马来西亚。”

“当然这只是一段小插曲,其实是很多事情累积起来的。而且生物科技的出路在马来西亚是很有限的,若想要继续在这行,美国是更好的机会。”

捱过手头拮据日子,不敢上馆子吃饭

排除万难后,他独自搭上了人生中首次的长途飞机,飞往美国纽泽西州罗格斯大学,担任药剂学院博士后一职,在大学研究室开始书写人生的新一页。

“你问我到美国有没有后悔?其实是有的。”

许镇宇(左三)摄于纽泽西罗格斯大学实验室。

最初刚到美国的那段时间,至今回忆起来仍带着苦味。由于预算有限,他一个人只能租住一户上海人住处的地下室,阴暗阴冷,只有一个灯泡可作照明用途,如同恐怖电影中的场景。

“在大马时还能天天教补习,到美国后下班就回到地下室,感觉很空虚;采买东西会习惯性换汇率,会觉得好贵。”

由于在美国没有信用记录,连申请信用卡或手机都寸步难行,仿佛到了新国度,过往在大马留下的个人痕迹就自动被删除得一干二净,好像没有存在过一样,一切要重新开始。

没有亲人在侧、生活窘迫,回到住处只有一室的寂静、阴冷和昏暗相迎,令他颇为郁闷,由此生悔。

一直到半年后,妻儿到美国与他会合,他才搬出地下室,转租一间小小的公寓。

许镇宇(右一)非常重视家庭生活,所以即便中国有企业高薪挖角,也毫不犹豫地拒绝。

“年收入3万美元,扣税后到手不到2000美元。租房的费用就占工资的6成,若我太太去上班,孩子放到托儿所,还要再去掉3成。”

“所以最开始那两三年,我们根本不敢上馆子吃饭,因为不舍得,也就去过一两次。在美国,自己煮食可以省非常多。”

他笑说,虽然当时的日子过得紧巴巴,捉襟见肘,但还是很快乐,最重要是跟家人在一起。

高竞争环境越是逆流而上,迎来事业春天

即使许镇宇拥有博士学位,但身处在高手如云的学术环境里,被来自世界各地顶尖大学的同事围绕,不免还有些自卑。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尊心作祟,会觉得他们跟我说话的口吻有些轻视。那年我发了一篇学术文章,总算确定了在研究室里的地位,也成功为我的老板申请不少资金。”

而在他学术和职业生涯中,发表超过80篇与癌症相关的学术文章,现任多个学术期刊审稿人。

他说,美国是一个资本主义社会,假设能从政府申请一批资金,学校会因此得益,亦能获得升职,然而他却依附在上司之下,无法独立单干。

2010年晋升到助理教授,工资翻了一倍,可是终身教授这一职位,看着却遥不可及。因此,他再次做了另一个大胆的跳跃:走出象牙塔,投入私人界。

“在学校太久了,别人会聘用我当经理吗?我又没有这领域的经验。入门级别的员工吗?又好像太低了。”

因此,他投了至少200封简历,最终仅获3次面试的通知。他承认大马的大学学历会有所影响,若是美国本地名校或其他国家顶尖学府的履历会更吃香。

“但是你留在马来西亚,你的履历会很重要吗?我也不知道。”他无奈笑道,“有时候根本不看你的履历,就看你的肤色。美国至少看履历,越漂亮越喜欢。”

2012年,在他积极主动下,争取到一个面试机会,离职加入位于马里兰州巴尔的摩市的一间生物科技公司。

“企业的工资肯定要比在学校里高,但不稳定也更现实。我曾看到过一些人,早上才跟他们说过早安,下午就被开除了。”

“在美国,只要你工作表现不好,马上就消失了,是非常竞争的国家。”

万事起头难,他为自己撕开一个突破口后,机会不断涌现。2016年受邀加入世界著名德州大学安德森癌症中心任研究员一职,这是许镇宇极为难忘以及珍惜的经历,因为在这里他能与世界顶尖的科学家、团队共事。

他说,在这两年内,他还在《Nature》发表了两篇论文,已经达到了他的科学家目标,堪称无憾。

然而,顾虑到家庭,他也难以负荷休斯顿、马里兰两地奔波之苦,两年后再次回到马里兰,2021年加入Elucida Oncology任癌症药物临床试验副总监一职。

许镇宇说,在安德森癌症中心工作是他最难忘的时光,尽管只有短短的两年,但是在这段时间,他在《Nature》发表了两篇文章,已经了无遗憾。
许镇宇(中)离开安德森癌症中心之前,与同事合影留念。
积极努力为生物科技献力

许镇宇坦言,在研究癌症这么多年,他最害怕的是接到来自大马朋友发给他的信息,那意味着肯定发生了事情,询问他关于癌症的事宜。

“因为我知道我不太能给他们非常正面的回应,我不能说谎。大马可以选择的医疗方式是很少的,美国的治疗方案是很多,但费用很高。”

他认为,预防胜于治疗,癌症的诱发与基因、饮食习惯有关,培养良好的生活习惯很重要,并且建议每年做体检。

询及从他开始研究癌症至今,该领域最大的进展时,他坦言如今的治疗方法已经变多,但是效果如何?不好说。

不过,好消息是治疗癌症的药物已经有所改善。

“以前的药物是针对癌症繁殖速度快的特性制成的,无差别地杀死繁殖快的细胞。这也是为什么有一些癌症病人会掉头发的原因。”

“现在是可以为癌症患者身上的癌细胞做一个基因测序,就能知道是什么问题有什么药物可以治疗。针对每个患者的基因,来定制疗程,这是在癌症方面最大的突破。”

他透露,近期着手研究的项目是希望能做到有效地将药物送到特定的细胞,而非带到全身的细胞,现在已投入临床试验的第一期。

他笑说,制药是一个很长的过程,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告诉子孙,有些药物的诞生是他参与研制,让病人受惠。

父母来美国探望时,在大峡谷拍照留念。许镇宇说,退休后,他计划与妻子返回槟城定居,希望能好好陪伴年迈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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