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經常說“知識改變命運”,可是知識到底怎麼改變命運呢?對於許多不愁吃穿,家有餘裕的人而言,可能毫無概念。
然而,許鎮宇卻是這一句勵志名言的最佳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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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檳城一所微型小學,到博特拉大學博士;從馬來西亞品流複雜的廉價組屋,到美國馬里蘭獨棟別墅;在美國從薪資微薄的助理教授,到癌症藥物臨床試驗副總監;甚至在學術界頂級期刊《Nature》發表了兩篇論文,一次又一次地躍過階級的鴻溝,憑藉的就是知識的力量。
只是,這股力量彷彿只有在離開馬來西亞之後才能最大化地發揮作用,令人既感慨又無奈。
報道:葉洢穎
攝影:受訪者提供
早上8時,吉隆坡這座城市才剛剛甦醒,可是同是8時的美國馬里蘭卻夜幕低垂,我開始啟動上班模式,許鎮宇則結束了一天的忙碌,方得片刻閒暇跟我聊聊。
“你是吉隆坡人嗎?”他問。獲得我肯定的答案後,他又笑道:“雖然我是檳城人,但我在雪蘭莪的沙登求學多年,所以我從美國回去的話,去沙登會莫名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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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沙登就如同他的第二個家鄉,而他對雪蘭莪、吉隆坡濃厚的情感,是源於“自由”的空氣。哦?大學以前的他到底有多不自由?為什麼不自由?
許鎮宇出生於檳城喬治市,小時候居住在一室一廳的廉價組屋裡,當時的居住環境龍蛇混雜,不僅有地痞流氓,甚至有人買賣毒品,癮君子在組屋走廊堂而皇之地吸食毒品,毫不避諱。
“我三年級時,曾被同學的哥哥勒索收取保護費,所以我是在非常惡劣的環境長大的。”
也因此,父母對他與弟妹三人的管教非常嚴格。組屋高達16層,他們正好住在頂層,但父母嚴禁他們到其他樓層串門、溜達。
顧及孩子的教育問題和成長環境,許父許母仿效孟母三遷,在許鎮宇四年級那年搬遷到另一個小區,為他日後躍過階級鴻溝打下第一塊墊腳石。
鼓起勇氣遠赴美國,一切從零開始
許鎮宇就讀的小學是一所從三年級至六年級只有一班的微型小學,爾後考上鍾靈中學,這個過程被他認為邁過了人生第一道階級鴻溝。
“我從一所一般的小學到鍾靈中學,是一個很大的‘鴻溝’。因為鍾靈中學匯聚全檳的精英學生,初期我真覺得很辛苦,後來慢慢地趕上學習進度。”
中學畢業後,他選擇離開家鄉到雪蘭莪的博特拉大學(前身為馬來西亞農業大學)修讀生物科技,而這個抉擇成為他人生的轉捩點,命運的齒輪開始緩緩轉動。
在修讀免疫學博士學位時,留美多年的大馬籍科學家江亞伍教授返馬在博大舉辦講座,許鎮宇正好是每天載送他的司機。
“在往返酒店和學校的路上,他問我還有多久畢業?我當時告訴他還要2年,然後我就問是否有工作機會?能不能和他一起工作?”
“他爽快地答應了,並且給我遞了一張名片。”
這樣的對話,這樣的畫面,這樣的應酬場合,也許一年之內在你我的生活中上演過無數次,就如同兩個久未見面的老同學,忽然在街上碰到,臨別大多以“下次喝茶”作結束語,但心知肚明那十之八九不過是客套話,更何況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然而,2年後,在太太的鼓勵下,他提起勇氣給江教授發電郵,很快地就收到回覆:“我記得你差不多快畢業了,你還想來我的實驗室嗎?”
許鎮宇接到回信後既感動又驚喜,認為自己不該錯過這個機會,於是趕緊著手準備赴美的手續、託朋友租房子、提交畢業論文,只待答辯通過,就飛往美國。
“其實我從未想過,我會離開馬來西亞,從來沒想過來美國。”他說。
當時,他太太在本地一家知名私立學院當講師,兩人的長子僅1歲多,兩人有車有房家庭美滿,雖說不上富裕,卻也不愁吃穿,離鄉背井到異國他鄉必須從零開始,毅然放棄肉眼可見的輕鬆生活,踏上充滿未知的道路,真的很需要莫大的勇氣。
但是,當他走到人生的關鍵節點,站在十字路口有些躊躇時,發生一些事情,冥冥中成為他命運的推手。
在2004年博士學位畢業那年,進入答辯期間被導師無故刁難,加上求職遭遇固打製的限制,於是堅定了他離開馬來西亞,前往美國尋求發展的決心。
“那段(答辯期間被為難)的經歷,我至今想起來還有點憤怒。但我現在想應該感謝他,是他把我逼出馬來西亞。”
“當然這只是一段小插曲,其實是很多事情累積起來的。而且生物科技的出路在馬來西亞是很有限的,若想要繼續在這行,美國是更好的機會。”
捱過手頭拮据日子,不敢上館子吃飯
排除萬難後,他獨自搭上了人生中首次的長途飛機,飛往美國紐澤西州羅格斯大學,擔任藥劑學院博士後一職,在大學研究室開始書寫人生的新一頁。
“你問我到美國有沒有後悔?其實是有的。”
最初剛到美國的那段時間,至今回憶起來仍帶著苦味。由於預算有限,他一個人只能租住一戶上海人住處的地下室,陰暗陰冷,只有一個燈泡可作照明用途,如同恐怖電影中的場景。
“在大馬時還能天天教補習,到美國後下班就回到地下室,感覺很空虛;採買東西會習慣性換匯率,會覺得好貴。”
由於在美國沒有信用記錄,連申請信用卡或手機都寸步難行,彷彿到了新國度,過往在大馬留下的個人痕跡就自動被刪除得一乾二淨,好像沒有存在過一樣,一切要重新開始。
沒有親人在側、生活窘迫,回到住處只有一室的寂靜、陰冷和昏暗相迎,令他頗為鬱悶,由此生悔。
一直到半年後,妻兒到美國與他會合,他才搬出地下室,轉租一間小小的公寓。
“年收入3萬美元,扣稅後到手不到2000美元。租房的費用就佔工資的6成,若我太太去上班,孩子放到託兒所,還要再去掉3成。”
“所以最開始那兩三年,我們根本不敢上館子吃飯,因為不捨得,也就去過一兩次。在美國,自己煮食可以省非常多。”
他笑說,雖然當時的日子過得緊巴巴,捉襟見肘,但還是很快樂,最重要是跟家人在一起。
高競爭環境越是逆流而上,迎來事業春天
即使許鎮宇擁有博士學位,但身處在高手如雲的學術環境裡,被來自世界各地頂尖大學的同事圍繞,不免還有些自卑。
“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尊心作祟,會覺得他們跟我說話的口吻有些輕視。那年我發了一篇學術文章,總算確定了在研究室裡的地位,也成功為我的老闆申請不少資金。”
而在他學術和職業生涯中,發表超過80篇與癌症相關的學術文章,現任多個學術期刊審稿人。
他說,美國是一個資本主義社會,假設能從政府申請一批資金,學校會因此得益,亦能獲得升職,然而他卻依附在上司之下,無法獨立單幹。
2010年晉升到助理教授,工資翻了一倍,可是終身教授這一職位,看著卻遙不可及。因此,他再次做了另一個大膽的跳躍:走出象牙塔,投入私人界。
“在學校太久了,別人會聘用我當經理嗎?我又沒有這領域的經驗。入門級別的員工嗎?又好像太低了。”
因此,他投了至少200封簡歷,最終僅獲3次面試的通知。他承認大馬的大學學歷會有所影響,若是美國本地名校或其他國家頂尖學府的履歷會更吃香。
“但是你留在馬來西亞,你的履歷會很重要嗎?我也不知道。”他無奈笑道,“有時候根本不看你的履歷,就看你的膚色。美國至少看履歷,越漂亮越喜歡。”
2012年,在他積極主動下,爭取到一個面試機會,離職加入位於馬里蘭州巴爾的摩市的一間生物科技公司。
“企業的工資肯定要比在學校裡高,但不穩定也更現實。我曾看到過一些人,早上才跟他們說過早安,下午就被開除了。”
“在美國,只要你工作表現不好,馬上就消失了,是非常競爭的國家。”
萬事起頭難,他為自己撕開一個突破口後,機會不斷湧現。2016年受邀加入世界著名德州大學安德森癌症中心任研究員一職,這是許鎮宇極為難忘以及珍惜的經歷,因為在這裡他能與世界頂尖的科學家、團隊共事。
他說,在這兩年內,他還在《Nature》發表了兩篇論文,已經達到了他的科學家目標,堪稱無憾。
然而,顧慮到家庭,他也難以負荷休斯頓、馬里蘭兩地奔波之苦,兩年後再次回到馬里蘭,2021年加入Elucida Oncology任癌症藥物臨床試驗副總監一職。
積極努力為生物科技獻力
許鎮宇坦言,在研究癌症這麼多年,他最害怕的是接到來自大馬朋友發給他的信息,那意味著肯定發生了事情,詢問他關於癌症的事宜。
“因為我知道我不太能給他們非常正面的回應,我不能說謊。大馬可以選擇的醫療方式是很少的,美國的治療方案是很多,但費用很高。”
他認為,預防勝於治療,癌症的誘發與基因、飲食習慣有關,培養良好的生活習慣很重要,並且建議每年做體檢。
詢及從他開始研究癌症至今,該領域最大的進展時,他坦言如今的治療方法已經變多,但是效果如何?不好說。
不過,好消息是治療癌症的藥物已經有所改善。
“以前的藥物是針對癌症繁殖速度快的特性製成的,無差別地殺死繁殖快的細胞。這也是為什麼有一些癌症病人會掉頭髮的原因。”
“現在是可以為癌症患者身上的癌細胞做一個基因測序,就能知道是什麼問題有什麼藥物可以治療。針對每個患者的基因,來定製療程,這是在癌症方面最大的突破。”
他透露,近期著手研究的項目是希望能做到有效地將藥物送到特定的細胞,而非帶到全身的細胞,現在已投入臨床試驗的第一期。
他笑說,製藥是一個很長的過程,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夠告訴子孫,有些藥物的誕生是他參與研製,讓病人受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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