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一行】紅毛工女傭/陳梅鳳（檳城）

傭人，十有八九屬於女性的行業，男性寥寥可數。大體上女傭的工作性質很一致，千篇一律的。但女傭的稱呼百怪千奇，在不同時代有不一樣的名目。舊時代的中國傳統裡曾稱為婢女，亦有其他的稱呼，如女奴、侍女、丫頭、丫鬟等，各有其源。

女傭在不同的國家也有不同的稱呼。在香港，俗稱一腳踢的“阿四”。在臺灣，閩南語稱為苦命人“查某嫻”。20世紀50至70年代的梹城，有一小撮女傭稱自己的職業為“紅毛工”（Ang Mo Kang），即是在英/澳籍軍官高員的紅毛樓私宅中當家庭女傭。這也是我已故三姨的職業。

已故外祖父，當年在北海的英/澳皇家空軍基地，投身於兵房當廚師混口飯吃。他時常接觸一群英/澳籍（俗稱紅毛人），就這樣順理成章推薦三姨去做紅毛工。那時三姨常提心吊膽，因未接受過正式教育，對英語一窺不通，所以有語言阻礙。但在外公逼上梁山之下，毫無反抗之力的三姨拱手聽命，勉強聽從外公的命令接受了這份女傭工作。

桃李年華的三姨，硬著頭皮，帶著戰戰兢兢的心情，懵懂無知地幹起打理家務的行業。初期跟英/澳籍僱主溝通只用比手劃腳的肢體語言，嘴唇吐出簡單又易記易說的Yes和No，像極一隻剛學英語的鸚鵡。但是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認真好學的三姨逐漸能用基本的英語交流，改正口吃結巴的障礙，成為一位口齒伶俐，說話流暢的高手。

非己之利 纖毫勿佔

女傭是一份卑微的工作，領取月薪區區百多塊。工作範圍包括洗熨衣服、清潔地、抹門窗，那是日常的工作。當然還要煮飯燒菜提供膳食。此外，另有一些瑣碎的打雜（幹雜活）如澆花除草等，可謂是執頭執尾的功夫。看顧小孩雖不列在三姨的工作責任內，如僱主夫人有臨時的要求，也只能慨然領諾答應下來，樂意甘心當個幾小時的保姆角色。俸不俸祿賞是另當別論，視僱主的誠心善意而言。

有些僱主左手撐權，右手握錢，緊緊控制伙食費，滴水不漏，不肯輕易出手，可稱為一毛不拔的守奴財。有些則慷慨大方，從不疑神疑鬼，不怕你抽油水拿走一部分錢，收入囊中。三姨對買菜錢從無非分之想，不妄想得到額外的好處或跟隨哪個內行者的“砍菜頭”行為。她常提醒自已“非己之利，纖毫勿佔”，不是自己的錢財，一絲一毫都不敢據為己有，以獲取別人的信任為重。

享受生活，是澳洲人的生命意義。他們每月都會有一次的Potluck百樂餐。雖不需要三姨下廚弄餐也無需留夜，但隔天最令三姨討厭和頭疼的事，是烤肉的油垢滴滿地，難於清洗和處理。更有令三姨吃驚咋舌的事，那是澳籍男士喜歡換妻過夜的文化，作風和思想實在開放。

1975年，北海的澳洲駐軍開始揮手走人。在未撒軍之前，三姨就開始騎牛找馬，以解決失業的困境。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她在北海一個華人家庭找到一份更稱心如意的工作。這就結束她十多年紅毛工的職業生涯，也為那份工劃上了歷史的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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