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迷路协会”,我大概是主席、秘书或财政级别的。同一个地方去了几次,仍然会迷路。仔细思维,我这或是遗传的。
几年前,我从国外回到槟城,叫妈妈到机场接我。独自拎着行李走出机场,拨电给妈妈,她说看到我了,要我走过去。我问:“在哪?”她用答:“在这边。”我再问:“这边是哪边?”我们说着槟城福建话,妈妈在电话那头的声量越来越大,说:“就在这边!这边!”我停下来,张开双手,问:“是在我的左边,还是右边?”电话那头就只传来:“这边!这边你不会听啊?”我竟然可以很冷静回答道,这边不是方向,您得告诉我,我得往哪里走。过了几十秒,妈妈突然说,原来她看到的人不是我,只是背影有点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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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槟城机场不大,问题很快可以解决。如果发生在吉隆坡中央车站,难度就高了!马大毕业那年,我邀请五姨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她与五姨丈从吉打坐火车到都门,我再去接他们。火车很准时,我把车开到中央车站外,问她在哪,她说不知道。我就请她说出她所看到的告示牌。几秒钟后,五姨很高兴地说,她看到了,是“keluar”(出口)。我差点晕死在车里,跟在副驾驶上的妈妈说:“你们果然是姐妹!”
初到吉隆坡,我独自开车去大城堡购物,购完在停车场绕了半个小时找不到车子,最后只好劳请停车场警卫用摩托载着我一层层找。之后,我就学乖了。有一次,到绿野购物中心见朋友。购物中心的员工朋友知我方向感很差,饭足聊完八卦后,他要送我去停车场。我得意洋洋说,我记下了店面的名字,车子就停在那。友人问:“什么店?”我答:“kedai kasut(鞋店)。”当下,我第一次见人类能把曈孔睁那么大。感觉友人使自己冷静下来后,才拍拍我的肩说,你知道这里有多少间鞋店吗?
听说,我妈去吉打法雨精舍短期出家,在学习穿海青和缦衣时也是左右不分,她跟法师坦承,在场的佛友也被她逗乐了。今日,槟城老家还高挂她左右不分的短期出家大合照。
左右不分者,好像与年龄和学历没什么关系。研究生小美,田野调查能力不错,而且会开我的手排车子。她开车,我们当导航时,才发现她左右不分,刚开始真把我们吓得魂都丢了。很快地,我们就“演化”出一套特殊的左右代名词,如果是她开车,右边就是“你的位”,左边就是“我的位”。反之,如果由她坐副驾驶座,右边就是“老师你的位”,左边则是“我的位”。这种左右不分者,竟然为长途跋涉,又具压力的田野调查工作增添了许多乐趣。
回到可以迷路的年代
马佛青的朋友荣少说我不配当迷路协会主席,因为真正的高手是青松兄。我倒没见识过青松兄迷路的功力是否比我强。仔细想一想,其实我也没有太强,至少,被问看到什么Jalan(路)时,我不会答Jalan Sehala(单行道)。
迷路,要有门出才行呀!很怀念机场,因为我的护照已结冰了;妈妈现在也只能参加檀香寺的线上共修活动。退休后的五姨重学古筝,我很想替她尘封已久的古筝调音,和教她指法和歌曲,但州与州之间,隔着跨不过去的巨网。档案局不开放,田野调查无法进行,时间一天天过,研究生小美也承受着论文和经济的压力。
半夜不睡觉,和北京友人谈着未来的研究。北京人的方向是东南西北,马来西亚人的方向是左右,她担心来马会不习惯,我说,我到北京问路才晕头转向!我永远搞不清楚,太阳在我前方,我的右边到底是南或北。
我们总有梦想:这一切会过去的,我们可以回到那个可以迷路、问路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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