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們已經要回家了。
打完了最後一局,時間也差不多。我正想要叫孩子收拾球拍回家,便看到鄰居和他兩個小孩往羽球場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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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再打一場吧,雙打怎麼樣?”
結果,我們家一大兩小對戰他家一大兩小,球是越打越興奮,越打越認真。鄰居求勝心切,幾乎和他家孩子吵起來。
接下來,是意外的發生。我的回球在近距離下,擊中了前面大兒子的臉部。他第一時間放下了球拍,用手遮住眼睛,坐倒在地上。然後很快的從大哭變成了哭不出聲音。
我當然嚇壞了,即刻把孩子帶回家。被打中的右眼皮不久後便腫脹起來,嚴重淤青,但因為孩子沒有投訴視線問題,我們就先讓他上床休息。醒來後,他說東西的顏色好像有些異樣,一些他認為應該是白色的地方變成了有點像綠色。我和太太發覺大事不妙,馬上帶他衝到醫院。
一輪檢查下來,發現右眼球內有明顯積血,已有輕微創傷性白內障,眼內壓飆升且遠遠超出正常標準。住院5天后,情況終於改善。過後我們還飛到新加坡求診,尋求第二意見,但沒有奇蹟,眼球受到的傷害已成事實。如今,有幾個結果我們必須接受。第一,當時方8歲的孩子在20歲左右極有可能需要動白內障手術;其次,因為意外已導致青光眼,接下來的日子,每半年需要複診一次;最後,情況如果沒惡化,必須早晚各滴一次眼藥水以控制眼內壓,恐怕終生都得如此,而且這還是最好的結果。
那意外以後,我度過了將近4個月失魂落魄的日子,內疚感將向來理性自信的我徹底擊倒,原本“完美”的孩子被我親手植下了瑕疵(還有一顆隱身眼裡的“計時炸彈”),意外發生的那一幕無時無刻不在我腦裡倒帶重播。因為創傷性白內障,孩子後來必須戴眼鏡以矯正視力,而早晚一次眼藥水的例常更是深怕我遺忘的提醒。
我一直明白,遺憾和內疚是心靈最大的折磨,所以我向來不做會讓自己後悔的決定。然而,意外不在選擇範圍以內。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無助的內疚。
其實我們原本已經要回家,後來的事是我自找的。我曾經如此不斷責備自己。
孩子是太太的心頭肉,她放棄了自己的事業,全心在家做全職媽媽。而我摔破了她的寶。我想像著將來種種最壞的結果,孩子健康上的、未來關係上的、一切一切。
適時為生命“止損”
那就像個海洋中央的漩渦,我心甘情願地被捲了進去,周圍沒人救得了我。
然後,父親一如既往,直接或間接的指引了我。只不過,這次用的是他自己的離世。作為長子,我必須處理父親的身後事,暫時放下了當時的許多事物,注意力有了轉移,包括對孩子意外的內疚。
作為佛教徒,我自然知曉無常的道理,無奈還是要等到那個夢裡,由父親點醒了我什麼才是此刻值得專注的事情。浪費了4個月的生命,我忽然得以清醒過來,從過去和未來的兩端被拉回到現在。
英文有句話:overthinking kills。我被我自己的想像殺死了。慶幸的是,迷失者終於覺醒,適時為生命“止損”。相信命理的人,可以說人各有命。再者,意外即是意外,情況其實可以更糟,不能再因無心之失放過了手中本來握著的美好。
在手裡的,是此刻。
我於是見到,孩子其實從來都不需要原諒我們,因為那責怪根本不曾存在過。他甚至覺得那意外是他自己的錯,“我不該多事轉過頭望。”他說。
到底是誰無知,是誰在矯情?
讀到這邊的你,如果曾經歷過類似意外,相信你已經從內疚自責走了出來。如果你剛遇到這類的不幸,希望這個分享可以有所幫助。
重要的事,是將自己照顧好、把日子過好,讓我們所珍惜的人有機會得到我們的愛與關懷,而不是負擔。
而我,如今把這或許原本更想將之藏好的愚昧一面赤裸暴露出來。想對孩子說:我或許不會再主動向你提起這件事,但如果你哪天看到了這篇文章,你會知道那曾是父親揮不去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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