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長在】不思量，自難忘

孩子呀，你們的媽媽是爸最大的牽掛。爸不在時，讓大家替爸爸好好疼惜媽媽……養她的身，也養她的心。由於爸深切明白古人所謂的“色難”，因此爸不放心，臨別再次叮囑。

吾妻月明，

嫁給我並沒有讓你過上特別美滿的生活。雖然拌嘴爭吵不是沒有過，但是我們總算磨合交融，度過牛衣的日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由於經濟並不是非常豐裕，出國旅遊的機會並不多，所以每次出遊都非常珍惜。我們試圖搶購廉價機票、計劃行程，對於酒店的選擇更是比價錢、比設備、比距離景點近的，不一而足。我們總想每一次旅行都充實得像去了兩次出遊一般的性價比。你總是表現得樂此不疲，來撫平我的愧疚。

記得2019年的立春，我們和小孩們去成都四川大學探望他們的哥哥。在洛帶古鎮，我捕捉到你眺望遠方的神情，如此清純，如此美麗。回國寫了一首新詩〈拜訪春天〉，以記錄這次的行程。

前些日子，發現身體輕盈，精神少許恍惚，步伐也沒那麼穩健。突然，回憶起當天在四川大學，一手撐一手扳著松樹樹身，形成扭力，把身體橫在空中，作狀凌空飛躍的我。如此自信，如此矯健。

生前我愛刻印章，分別收納在書房右側下方的一個木盒和3個硬紙板盒裡。刻章成為我記錄心情和事情，同時抒發情緒的其中一種方式。

前幾年，我用刻章的形式完成了一部《心經》，或稱《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雖然《心經》只有260字，唸誦近30年還未完全參透，我根器可想而知。

當然，盒中還有其他印章，它們陪我度過青澀歲月、少年、壯年、中年和老年。在歲月的長河中，名句精華、生活的樂趣和感動都成為我刻章的素材。

那年我在大專上學，我將校園風景用線條勾畫出來，刻成印章；第一次旅遊泰國，我把泰國國徽刻成印章；那年北京奧運會，北北、京京、歡歡、迎迎和你你也成了我刻章的題材；2020年東京奧運會，眼看我國羽球雙打謝蘇組合離獎牌只有咫尺之遙，有此念相之後，徹夜完成一枚獎牌印章，祝願他們凱旋歸來。

然而，曾幾何時，那個在閱讀燈下，汲汲營營動刀耕耘那方寸之地的背影，如今已悄然離去。

書櫥靠窗的中上格，有歷年的日記簿和記事簿。雖然我並沒有寫日記的習慣，不過一般日常要處理的大小事都必須列下來，每每會打勾，以顯示事情已經處理完畢。有時，我會在記事簿上分析、記錄或列出一些關鍵事情的始末、建議、處理方式和魚骨圖。當然，其中包括會議記錄工作行程、出遊行程、筆記和資料搜索等等。

如果你發現裡面有製作賀卡的草圖，也不意外。你可以拿出這些年來你收到的生日、情人節、結婚週年紀念等等賀卡，作為對照，必然有吻合之處。當然，你也會發現有些賀卡不是給你的。哈哈……有些是我在自己生日時給母親（你的家婆）製作的“母難感恩卡”，還有一些孩子們臨考的激勵卡等等。

親愛的兄弟姐妹和大嫂，

如果我先母親離世，請幫我“拐個彎”用婉轉的方式告訴母親，我已經走了。畢竟母親已經年屆耄耋，經不起喪子之痛。然而，卻不能對母親有所隱瞞，否則逢年過節她將叨唸著這“不孝子”，說：“以前假期總往家鄉趕，現在幾年都不回來探望媽媽。”

親愛的家人，

你們都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基本上，我的財物結構非常簡單明瞭，往後就按遺囑分配及執行。遺囑已經擬寫並委託相關的律師事務所。孩子們的教育經費也不必太擔心，全都在計劃當中。

好幾年前，出席同道前輩的追思會，在瀏覽現場的錦旗和輓聯時，隨行的朋友突如其來問道：“如果改天你逝世，你希望親戚朋友和同道們對自己有何評價？”我略加思索之後，說：“我希望自己親口答應別人的事，都有辦法完成。”接著大言不慚的說：“我期待你送來的挽旗寫上，‘所做皆辦’吧！”

如今，行將就木，才知道“所做皆辦”，談何容易啊！我距離這等水平太遠了。一個人有多幸福，不外乎他離去後，還有多少人依然惦記他，懷念他的好。

訣別嘛，思緒本該像窗外被樹蔭篩過的月影，碎成一地的眷戀和不捨。然而，感恩歲月，感恩我生命中的每一個人，讓我學會和大家從容、安詳的道別。

願大家幸福美滿。我先行一步！

呂振豐留書

相關文章：

【愛長在】楊吉祥（Sam Yong）／ 留愛不留債，留給孩子最珍貴的遺物

【愛長在】MDS患者陳莉珍／照片，是最珍貴的遺物，可隨時跨越時空去見“你”

【愛長在】面對生死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