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的丧礼,是传统四大家礼之一。殡葬礼仪,原是华人传统文化之中极为重视的。重孝道,隆丧厚葬,从入殓至举殡,都处理得巨细靡遗。然而,在无情的冠病疫情底下,许多本该有的被省略、被简化。
上个星期听闻母亲的亲戚因冠病在加护病房过世,还是一个年轻的爸爸,上有年老的父母,下有几名年幼的孩子。他过世的那一天,我才晓得因冠病而过世的人,家属是不被允许领尸返家举行丧礼的,遗体必须直接送往下葬或火化,可以说是刻不容缓。他那年迈龙钟的父母和几个小孩都想到火化场见他们挚爱的至亲最后一面,但是交通无法妥善的安排。于是母亲托我帮忙安排电召车,希望能帮他们一家大小完成这个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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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忙了一整个上午替他们安排交通,谁知道下午却收到通知,火化场只允许一位亲属进去瞻仰。换言之,就算到了那里,他们一家根本没有机会见他最后一面。于是,我们取消了电召车的预约。他们始终没有前往火化场,他们始终连一句好好的道别都没有。
为往生者做些事
那一刻,我才真正了解丧礼的重大意义。除了表示孝敬之心、对生命的尊重,其实它对于在生者也是意义非凡的。小时候出席隆重的丧礼,我心里总有很多疑惑,那么壮观的场面、那么隆重的仪式,对往生者的意义是什么?他真的收得到、感受得到这些心意吗?我也曾见过亲人在生时不愿意常见面,之后在葬礼上却哭哭啼啼的亲属。那时候我才10岁,对于死亡似懂非懂,因此丧礼在我心里深深地烙印下一个问题:人死后还能不能听见、看见我们对他所做的一切;我们的爱、我们的忏悔,他们还能够收到吗?
这个问题至今我还没有解答。谢利·卡根的《死亡哲学》里提到,死亡就是生命的彻底终结,没有灵魂存在。我不愿意接受这个答案,是因为我心里其实也偷偷希望,人死后依然有灵魂,那么我们还可以对过世的人弥补一些来不及弥补的事,过世的长辈也还可以收到晚辈的悼念。尽管这些事情很难用科学理据来证明,但有时候这些迷信,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如同丧礼就是在生者的慰藉一样,这些信仰、信念,或许就是在生者重要的精神寄托。
停灵、示丧、奠礼、举殡这些漫长的流程,可以慢慢抚平失去亲人的家属伤痛,让他们渐渐接受亲人已经离世的事实,也让他们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为往生者做些事。听起来不切实际,但这个寄托就如同深海中抓住的一片木板,使迷茫的他们不需要理解其背后的理据,依然愿意去相信。
大疫之下,丧礼匆匆地举行、匆匆地结束,停灵的日子减短甚至少于一天。少了这些原本可以让家属忙得不可开交的流程,硬生生地把家属的精神寄托夺走,我无法想像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属,连想要忙一场丧礼都没有机会的悲痛。没有仪式可以成为他们内心受伤后抚平伤口的缓冲,想必会成为他们心中更难痊愈的痛。
在某些人眼里,宗教仪式就是迷信;但有时候不把事实看得太理性,或许不是一件坏事。信仰是人存活下去的信念,现今年轻人不屑一顾的仪式,也许是很多人活下去的动力和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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