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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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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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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1am 22/10/2021

李天葆

小说

魔幻

李天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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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幻

李天葆/梦花迷幻记之——玉蝶郎君

作者:李天葆
图:龚万辉

艳海棠进入房间,见小嫦娥歪头沉睡,一脸苍白,神气微弱,艳海棠心乱得很,转身下楼,看黑猫在尾房门口贴墙而睡,一张猫脸眯缝眼,很是慵懒,她站在一边,门儿半掩,里头竟然有个男儿赤裸躺在木板床上——是金陵酒楼的跑堂伙计呢,她倒是忘了。艳海棠微笑,走了进去,兴哥长身肩阔,用指尖微微触碰,难得光滑而坚实——她心想自古嫦娥爱少年,偶尔一次甜蜜的迷恋,倒也不错,然而如同水中花影,见其绚烂美好,伸手采摘,不可得而沾水淋漓,反添苦恼。自然这得经过好几次的教训——即使是别人的事例,充当是清澈如水的明镜,认清了珠罗纱帐里两相缠绵,是谁都没有分别,但明丽的星眸,嘴角的温存,耳畔的低吟,分明是不同的。艳海棠找过简春娘——她陪一个姊妹来求子,本来花月中人老早施药过度,受孕不易,对方嫁入侨领家宅,难得男人待之不薄,以子嗣相报,也是应该;简氏春娘薄有名声,见艳海棠意态慵懒,知其不信,特地施展一套秘芳独艳的妙法……独艳二字,惹得艳海棠心动,原来需得择月圆清宵,天空万里无云,焚香祷告,向月祈求,在小院偏僻处,辟一茅寮,竹篱柴扉,顶上无盖,引月色照下,徐徐脱下衣裳,设一澡盆,水注满,浮浸热带蛮荒之奇花十余种,一时浮水浴红流紫,各种花香混合成一种奇异的味道,暖洋洋的迷人气息。

艳海棠入水浸浴,月光花气,渗透了其肌肤其五脏六腑,花月回春,一切生机还原,似乎召唤隐秘的花神月灵,为自己送娇添媚,只要月圆时候求之,便能艳色摄人;是美艳的秘法,也是一种神通,简春娘似笑非笑:像我们的一个师姐,随时感应左近的花木,稍有调息,就吸取了奇花异卉的仙气,花与人相依,只要万花仍在,春色就不老……艳海棠自此日益柔媚,一旁人等尾随不断,只觉得她跟过去并无迥异,可莫名流露着惹人迷恋的气韵,像群卉吐芳,她是花中之王——简春娘倒没说什么,可艳海棠也心知肚明,少不了要付出代价——不一定是钱财,也许红尘浮沉,真情实意的人到底离开自己远远的,等于要被放逐在天涯海角,轮不到她去掳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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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海棠只要心摇神荡片刻,便闭目小坐,观想身在绣谷花光里,绿潭碧水生出一朵莲苞,清香隐隐,风动光照,花瓣舒开,只想自己赤身粉嫩的从蕊柱里酣睡方醒,莲花如乘风扬帆,瓣蕊全张,莲房为床,她恍如初生,又像再世为人,不,而是花,莲之肉身,于是无需春荡情欲,人间的男身色相顿时不必想念——电光火石之间,艳海棠转眼就是花光洗涤过的仙子,顷刻毫无尘垢。

兴哥睡得极熟,忽地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好比婴孩还在母亲胎宫里沉睡——他嘴唇微张,放在胸前的手指不自觉搁在唇边吮吸,更像是孩子了。艳海棠一笑,转身离去,仿佛战胜了自身的欲望,她还是春灯会里的群芳独艳,无可比拟的;名义上嫁过好几次,却一枝海棠春欲放,自己做自己的主人,东风来东风去,她只当是移作花房且休养而已。一个青春男子酣睡,艳海棠此刻止于隔月洞门看风景画,跟自身无关。

梦月低声说:东家,你听……隔邻一声雄鸡啼叫,喔喔喔,天色其实依旧沉湎黯黑里,一张蒙头盖过天边的大布还没掀开,街上原来还有吃酒归来的人客,清冷的空气里稍微说话,显得回音极大,更让人觉得一切空旷得很。清夜未散,白日仍没至——阴阳徘徊的边界,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柳凤眉的魂魄理应走远了。艳海棠不觉得人生太长,虽说她冷眼旁观的人间故事,是多个、甚至无数个人的舞台情节;谁要来犯?她也会暗算使坏,这都没什么大不了。只怕这阴霾暧昧的时辰,仿佛立时死去,见不着明天的太阳;鸡啼过后,隐然闻见一阵哭声,夹杂着水音浪声,这里靠近城市载送锡米矿产的铁路站,离河岸有点远,根本难以耳闻浪花拍岸之声——像是幻觉,却分明清晰,哭嚎声则由远至近,似是就在隔邻,然后一声比一声响,仿佛含冤惊慌,仿佛求告,又像是呼救,又痛极呻吟,一阵接一阵,转瞬回旋在天边,渐行渐远,近乎是天灾的前夕。艳海棠心惊,如果顷刻之间天崩地裂,也许一声叫喊也没有,未等到泥石崩塌,便受烟尘侵袭,窒息而亡,自此形同幽冥异物。等于跟柳凤眉平起平坐了——烟尘散尽,平地高楼处,泛起一张笑脸,蓝牡丹扶栏含笑,檀香扇遮住半边粉面桃腮,嘴角似宣告无限胜利,也好似看热闹,好整以暇,幸灾乐祸。

艳海棠回头问:这声音……你可听见?梦月摇头。天色依旧幽昧不明,昏昏沉沉,地上人们恍如梦中,即使有梦,也是困在朦胧凝滞的山岚烟树,走不出去;艳海棠寻思,大概问梦花,才能知道其所以然来。她轻扶露台洋式瓶樽雕花栏杆,静静听着,可不久之后,唯剩悠悠风过,什么也没有。梦月走回里头去了,折叠五彩毛玻璃门留下一门缝,让东家待会儿进来。艳海棠斜着身子,手指支着额头,霎那闲觉得困倦,眼皮阖上,暂且小憩片刻——她靠坐在小圆墩,整个人缓缓睡去,凝止成雕像了。

栏杆上端的翠竹帘子微微摇晃,一阵清风过来,一个穿玉色长衫的少年蹑手蹑脚的,在露台地上晃悠,他一时凑近艳海棠。端详其睡态眉目,一时悄悄摸挲着其裙裾质地,一时默默仿效艳海棠的眉挑目语,虚点起手指,作其兰花状,在空气里来回比划——少年轻轻低唱:海棠春睡……双双翠舞欢歌,慰问风流玉蛾,海棠开遍,牡丹消息如何……他随意一拂,便拎了一件薄如蝉翼的披风,轻轻披在身上,湖色薄罗的布上倒是开遍了朵朵海棠,朱砂红的花儿描画得端丽工整,少年别过头去,觅见自己肩头披风的海棠花,微微的嗅了一下,低笑:原来是假的,走进了绮罗绸缎,再华丽也是死的,人身花身,亦是一样……仿佛在饰演杨贵妃,在御花园沉香亭赏花,然后转动眼波,作了一个柔媚神态——他举起手,在下巴虚虚拖住,似是故作矜持状。少年推开露台门,莲步姗姗,一步一摇,恍如身后有锣鼓点子,拈起指头,像是拿着花笺细看,捏着嗓子唱道:挥彩笔,写花笺,念在楼前巧相见,莫道海棠在天边,传递余情片语,方知缘深缘浅……

帘子背后站着梦花,亲眼见少年,心想此人模仿的竟是艳海棠平时的举手投足,她不动声色,暗中观察;只见少年边舞边行,来到楼底转角处,只要顺着窄廊走去,便是后院了——少年似沉溺其中,没有察觉,梦花忽地说道:牡丹消息如何?来人难不成只是意在春灯会主人?少年一惊,随之即微笑:阿姊有礼,想不到欲曙天时还未成眠,惊动你了。梦花笑问:免礼,只怕你又是哪一个高人派遣而来的……少年一笑:别怕,我止于路过,寻常日子总绕避而行,春灯会大号谁人不知?梨园弟子江湖老,台板粉墨避讳风月花寨,为免人前是非呢。梦花冷笑:雌音莺声,果真是唱花旦的料子,说得倒好听,假托戯行之人,就能脱身么?少年浅笑:岂敢岂敢!我叫玉郎,阿姊想起了吗?梦花心里忽然洞明清亮了,这玉郎不是曾在那绛仙盘里现身?少年再行礼:当时有厉鬼柳凤眉潜藏其中,你东家玩起请绛仙,我即姑且通知一字半句,希望可以解围……梦花失声:原来是你!还倒是谁呢?少年淡淡道:这没什么,实在是有事而来的,却与你海棠东家无关。梦花问:你找的是何人?少年忽然懦懦的说不上来了。梦花故意说:那你是误打误撞,进来也是个不速之客,不让你留下手指脚趾,岂不便宜了你!少年吓了个脸孔苍白,颤声道:我是来会一会那后房的哥儿,别无恶意……见少年怯生生,梦花笑道:那他是你的谁?值得你冒死一见?少年低头,无言片刻——梦花诧异,非亲非故,随便说个因由则可,不回答之中似乎隐藏玄机?少年低首行礼,抬眼微笑,做了个拈花的手势,轻声细语的:小阿姊,人世间诸多事情,总无一个来由说法,可各有前因缘分,因果成熟,自会开花果堕……梦花笑叹:为何我遇上的老是爱说道理?一套接一套的?

少年含笑将两边披风一拨,如同蝴蝶展翅,整个人冉冉升起,翩翩的飞了一阵,又再回来,盘桓飞飘,似乎恋恋不去的样子;梦花眼前迷离,不觉看得痴了,那蝴蝶少年竟悠悠的低吟起来:桃源洞里情丝牵,任教蝴蝶意缠绵。才郎荷花交相映,无风无雨话联床……梦花笑问:你这淫词艳句,唱与谁人听呢?蝴蝶少年道:莫道情浓风月淫,常人只求欢好,却不知即使一句声语,一个眼神,也到底是让人回味半生了……梦花笑道:越发露骨了,你是戏文演多了,活在戏台上,以为是戏中人。

蝴蝶少年摇头,笑道:你们总认为身在戏台上是虚妄,殊不知活着也是如梦,一切种种,无不恍惚似梦呢。梦花只道他顾着述说生之幻影,借此转移,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暗地捏着檀香粉团,适时誓要他现形——少年哎一声,低唱:休作妖孽一例看,回忆年少歌舞事,岁岁杨柳暗迎春,君渴任之入仙源,粉蝶独爱郎风雅……梦花冷笑:冥顽不灵,说来说去都属情欲龌龊之事……反手一个准提圣母镜照过去,镜光流动,少年振翼拍飞,避开,凄然笑道:小阿姊,莫要这样,不堪入耳,不堪入目,也是情之所锺,但求高抬贵手!梦花说:你只当自己是白蛇仙子呢,我才不做捉妖的法海!少年浅浅甜笑:那极好,不做法海三代好!梦花翻白眼,笑骂:小妖童!话还不曾学说好,就得找情郎了,那是不做媒人三代好。少年玉手一拨,披风解开,一脸眉梢眼角皆带春色,懒洋洋的说:小阿姊,你倒是洁净冰清,可惜终归你还是遇着命中冤孽的……

梦花笑道:你越发的上头上脸了,胡扯到我的身上来了。少年轻轻喟叹:所谓冤家,不见时想见,见到时则相对无言,他再错,也怎么不怪到他头上,他说谎造假,再如何拙劣,也就相信他的理由,只要他理睬自个儿一下,等于是天雨初放晴……梦花淡淡的:我自是省略了这些,少了什么前生冤孽,日子还是过得好好的。少年两手托住自己的下巴,柔柔的说:你始终还是会遇到,到时再说这句话还来得及。梦花转身,把后院的柴扉开了,少年飘然而过,在后门含笑致意,招招手,梦华啐道:快走!别在我面前乱晃!少年化为一只玉色蝴蝶,啪呀啪的,飞入朦胧的天光里,唯听他还在唱:玉貌天然无粉饰,素馨斜插髻云蟠,不着湘裙拖六幅,藕丝红裤只单穿,广袖白衫方及膝,长拖绣带与翩翩,郎君今宵未入梦……云天西边但留一抹月影,孤零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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