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溪鎮還是文城,都是林祥福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小美的地方。
餘華的《文城》是一部淺白的抒情小說,但這個抒情不浪漫,它帶著血色,死亡與廝殺無處不在,雖然網絡上不少評價都說,餘華的《文城》似乎有早期引起轟動的《活著》、《許三觀賣血記》等小說的影子。就我看來,這樣的說法還是“過度”的評價。與其說餘華歸回從前,不如說,餘華在《文城》裡徹底將如何整死一個人、讓主角不得好死的小說傳統發揮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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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城》不是特別難理解的小說,平緩甚至可說毫無過多難解的情節,小說穩定的節奏,一段段將林祥福、小美、顧益民、阿強、溪鎮和捏造出來的文城故事,彷彿畫卷緩慢展開,讓你看看其中的人間浮世繪,講述人情冷暖的故事,中間不帶批評地描寫人性美醜。
餘華在小說裡,倒是巧妙避開了大篇幅描繪政治場景的敘述,甚至刻意淡化政治意識,或者說。在讀《文城》的過程中,我情不自禁的把它聯想到《水滸》,《水滸》講的是梁山好漢的故事,是政治壓迫下所誕生的產物,好比說溪鎮商會領導人顧益民就有《水滸》裡宋江的角色投射,是兩邊都要討好,是能從多邊權利中斡旋並且獲得利益的人。
《文城》雖“匪氣十足”,但整體而言對政治的批判意識是刻意淡化再淡化的,相對的,被餘華在小說中提高的反而是人與人之間的情義關係。面對政治的無力,以至於有讀者質疑,餘華怎麼在《文城》裡那麼“軟弱無能”?
餘華真的就“軟弱無能”了嗎?
換個角度,這是否也意味著,當下的中國政治意識形態,也反映了中國當代文學創作的“軟弱無能”呢?文學在一片歌功頌德的情境中,許多議題被迫切割。
不能獲得更多的創作與思想自由,對社會和政治做任何或輕或重的批判,是不是“餘華們”所面對的窘困?
讀這部小說的過程,正如前面所說,它是血腥抒情的。為何有這樣的形容?我的理由是,幾乎在每個小說場景裡,餘華都設計了血腥暴力的場景,即使有些章節沒有那些血腥,但它們的存在也是在為下一個章節即將展開的血腥鋪墊伏筆。
當中的部分血腥場景,很像發生在馬奎斯《百年孤寂》馬康多鎮上的故事——好比剿匪軍團進入溪鎮、土匪進入溪鎮綁架,又或者土匪與百姓組成的自衛隊的廝殺等。我在閱讀的過程中,都聯想到《百年孤寂》裡的浩大場面。餘華與馬奎斯的差別在於,前者把暴力提升到讓讀者看起來是一種“抒情”,而不是感官直接的暴力!
話說回頭,《文城》的構成共分兩部分,即“文城”和“文城補”。“文城”以林祥福的遭遇為敘事核心,林祥福的作用在於出走尋找來了又去的“結髮妻子”小美,以及一連串因找尋小美,停留在溪鎮上,遇到的各種人事物,並且有系統地介紹(這座有點類似馬康多鎮的)溪鎮的歷史和溪鎮在歷史大河中的興衰。
另外,《文城》的主角看起來應該是林祥福,不過真正的背後大BOSS,理應是小美這個被休之後勇氣大發的女性。至於“文城補”這部分,恰恰就彌補了“文城”許多語焉不詳的地方,好比小美和阿強的身世。
整體而言,“文城”是小說的謎面,“文城補”則是《文城》的“謎底”,“文城補”的確補強了“文城”許多情節伏筆,用一句網絡語來說就是,餘華在“文城”部分挖的坑,他就得在“文城補”來補那個坑。也因此,讀者才有辦法更全面和有連貫地瞭解到,林祥福、小美和阿強之間的關係與更能充分感受到小說所要呈現的故事張力。
《文城》算不上是餘華登頂之作,但如果以近些年來餘華的作品段位來排列順序,《文城》的段位理應介於《兄弟》和《第七夜》之間——在《第七夜》之上。
《文城》是一本好看、淺白易懂的小說,但就文學的要求以及和《兄弟》之前的小說來評比,餘華是否寫出了偉大的敘述、人性的深度剖析與刻畫,以及深刻的思想?只怕是溝渠開挖了,水卻一直沒有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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