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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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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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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1am 02/11/2021

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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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女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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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女直男/打火機與煙的距離

作者:弯女直男
圖:Krimzoya

1.

小橘從地下停車場的出口走出來,到住宅樓下的七仔買了一包煙。店員打量了她一眼,讓她出示身分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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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著一件黑色夾克,夾克裹著一身單薄的淺紫芭蕾舞服,下身只有絲襪配球鞋。她從夾克拿出錢包。

“97年的啊,看起來還像中學生。”

付了錢,她走到店屋盡頭的花圃,選了一棵在黑夜裡最孤單的雨傘樹坐下。傘樹很均勻地灑落了微弱的路燈,她背靠著樹莖,從兜裡拿出打火機點著了根菸。這枚不屬於她的卡地亞打火機,機身是一層海藍色大理石,握在手中很有質感,像捧著一瓣垂死的心臟。

煙點著了,她往嘴裡狠狠地倒吸一口,差點就噎到,咳了好久。如果此時教授在身旁,必會溫柔地取笑她:“你看,又在扮大人了吧。”

從教授西裝口袋掏出來時,小橘並不知道這是一枚如此貴重的物品。她只是依靠車窗外滲透進來幽微的燈光看見,光滑大理石上的紋路,就像冬日結了冰的海。小橘問教授:“我想要這個”,教授拉了一聲接近全音符的“唔”,接著說:“那就拿去吧,但你不要在眾目睽睽的地方拿出來,我怕你被搶劫。”

要是18歲以前的小橘,自是無法大庭廣眾席地而坐的,媽媽說髒,到哪兒去都髒。她坐在傘樹的陰影下,雙腳伸得直直的,那是一種接近自由的姿勢,只要背往後靠,一切便能落空。一無所有的人才是最自由的人吧,她想。她抬頭看著眼前的公寓,一格一格蒼白、規律,燈火通明的人生,該死的中產階級,上也上不去,下更不願下了。

她吐了一口煙,散開的煙如墜落人間的雲朵,手指則繼續數算著公寓的樓層。教授告訴過她,這棟公寓有40層,而他就住在23。小橘不曉得從頂樓往下數,抑或底樓往上數更快?15、16、17……32、31、30……這刺眼的燈光,她不管重複數了幾次,都沒有辦法指認到教授此刻所在的地方。

頭好暈,小橘閉起了眼。如果她是一隻鳥就好了,那麼她可以飛到教授家的玻璃窗前,若無其事地停留在他日常的倒影之中。她在腦裡開始建構出那間屋子的設計藍圖——三房一廳,客廳坐著L字型斯帝羅蘭沙發,其中一間房是他的琴房。在音樂系教琴的他跟小橘說過,他太太也是古典作曲畢業的,但後來因為懷了孩子就沒法繼續念下去了。

“她倒是沒有多少遺憾,成家、照顧家庭是她想要的。”

“那你呢?”

但小橘知道,教授多少深愛著太太。就算自己變成一隻鳥停留在窗前,比起妻子,他那隻憤世嫉俗的貓應更早注意到她的存在,然後往架臺一跳猛抓玻璃。玻璃外的人注視著玻璃內的人,這樣的場景難免帶著一種戲謔、調侃的意味,彼此自恃各自的安逸與舒適,或自由與激情,並且相互不屑一顧。

2.

有過兩次,一次是因為地鐵站車卡,一次是因為住宅鑰匙,小橘伸手出入短褲後的淺窄褲袋,差點隨著滑出的卡地亞,還好都被及時地壓放了回去。小橘之後回想,兩次的本能反應下,微微抽搐似的右半邊身體看上去或許有點不雅吧,但第一次的時候身邊多是低頭往來的路人,只要不是暈厥倒下,一般不會引來側目;第二次則有家門掩護,媽媽不會看到她為了一支打火機而失措成什麼樣子。

自己視之珍寶而必須小心翼翼的,在別人看來卻未必需要如此。真的會有人單單因為一支值錢的打火機而搶劫自己嗎?教授當初顯然多慮了,嚴格來說,是自視過高。

小橘往往需要花上一點時間,才能平息突然急促起來的心跳。兩次犯的驚險剛好都是與教授道別之後的回家路上,小橘便允許自己呆愣在途人稀疏的拍卡入口一旁、在距離門禁還有一段時間的公寓門外;看著顯示列車抵達還有5分鐘的電視熒幕,看著門縫透出等她關熄掉的廳房燈火,如出一轍地想像著,要是跌破了那顆海藍色的垂死心臟,裡面的可燃性液體會不會兇猛地灼傷手腳?還是其實,生而貴重的打火機從來就沒有破碎的可能,看起來垂死的,實際上是已死。到頭來這麼一想,小橘才發現這樣的多慮跟教授並沒有什麼不同。

只有坐入了那棵略微光禿恍若中年的雨傘樹下,像此時,小橘才可以撇開人前的顧前與想後,自顧凝視和把玩打火機,一如坐在這裡時日久了,她已經不怕弄髒手腳和鞋子,甚至可以確定教授不會發現。可能的隱患和痛癢,應該只是來自蚊蟻忽猝且入肉的叮咬而已。斜望著光點白黃交雜而緊密的公寓面,小橘其實多次想過以訪客的身分,進入教授的家室,去洞悉那家裡真正的模樣。

“你想要喝杯水嗎?”

“想。”

“帶你去主人房。”

“可以嗎?”

訪客經驗自小貧乏的關係,小橘所假想的對話和三房一廳藍圖:客廳的L字型斯帝羅蘭沙發,以及擺設精緻的琴房,還有那隻對鳥雀不太友善的貓,大體上都是搬演自潛意識裡的自家形廓而已。小橘從來都知道。就像這些由教授主導、始於情而止於禮的客氣對話,也都是仿擬自教授的辦公室,當四壁圍起的只有他們兩人的親密的時候。

並沒有什麼是平白無故的。就算是小橘回想起來覺得奇怪的,在教授身邊的時候,打火機都收得極為穩妥安全,彷彿自己連人帶手落入了教授口袋,從此與打火機安穩地蝸居其中。

想得再詳盡周全,小橘都無從知道,要是打火機真的摔破了,告訴教授當下,教授會感到憤怒繼而責備,還是難過可惜但不要緊?又或者兩者皆非,最有可能的,無感。想要以身試探教授的反應,一如想要很近地為教授親手點菸,都是說了再見以後才萌發的念頭。但無論如何,對於一支破滅的打火機,她能夠肯定的,只有對自己深感抱歉的這一件事,畢竟當初把好奇的手像雛鳥般一股腦飛竄入那西裝內側口袋的,是自己啊。

“其實,不需要去想打火機破壞的萬一,對嗎?打火機本就會用完。”讓小橘感到清醒而不再頭暈的,往往都是需要經過說出口的,哪怕只是自說自話。

躺靠在這樣無風卻舒適的樹蔭與夜裡,小橘能做的,只有再用一根菸的時間,在40行的平面上從頭開始一遍,用視線用指尖去數算、去辨識並確定,那上百戶落地窗口中的唯一,同時允許自己又一次地,陷入徒然的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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