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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11:22pm 05/11/2021

孙靖斐

伯明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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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明翰

孫靖斐 | 天琴座與水仙花

像赴一場不復存在的約。

這趟旅程和恰如其分扯不上一點關係,所有的安排都是勉強。初衷是為了迷幻歌姬Lana Del Rey的巡迴演出,然而百般找到網友轉讓門票後,演唱會卻取消了。已經訂了車票住宿也就執意前行,卻在出發的早上誤了火車,臨時補票到伯明翰時已是意興闌珊,然後住進了剩下的男女混宿。總是那樣衝一股勁,事後才知忐忑,還好最大的難題也就是房內的獨立浴室排水不良而已。浴室積水流到門外,只隨便用一塊薄布做地毯,其實幫不上什麼忙。

伯明翰新街車站大廳

伯明翰是英國第二大城市,理所當然長著一副先進大都會的容貌。車站和其他建築各有自己的建築奇想,努力挑戰平直的既有架構,以及人們的想像力(或耐受力)。伯明翰新街車站的大廳天花板仿若複眼,它的外觀則由鋼層包覆,彎弧扭曲反射出城市的其他,建築物、電車、汽車和行人。鋼層中心開出血紅大眼般的廣告屏幕。而後途徑一座酒店大廈,由上至下徹底刷下大片藍色玻璃。把反射的藍天白雲收為己用,近乎透明與天空融為一體的錯覺。

是一座鏡像觀照的城市,逼你在視線所及之處不斷看見自己。它是鐵了心要挑動人的神經,惹起心中某處隱隱的衝擊不安。太專注於照鏡,或遇見仿若自己雙生鏡像的人時,也會這樣吧。記得俊美自負的水仙少年納西瑟斯嗎?預言早在他出生時就說過,想要活得久,要避免看到自己。

位居第二或許多少有點奮起直追、趕超第一的用力。城市也總在汰舊換新,四處圍起裝修工程的柵欄。行走間熟悉的感覺湧上來,彷彿回到新加坡的心臟地帶。伯明翰運河像克拉碼頭,未至傍晚路上的酒吧已經開始熱鬧,人群和音響喇叭同樣躁動鼎沸。經過一間名為Bugis Street Brasserie的餐館,還有中文名稱“白沙浮”,雷同於唐人街的概念,搬動千百年的文化記憶,造出眼前的浮幻虛像。

Electric Cinema自1909年已開始營業。

入夜後躲進百年影院Electric Cinema,看《燃燒女子的畫像》。

電影中畫家瑪莉安受到委託,為伯爵之女艾洛伊茲作畫像。那是為了她並不情願的婚禮而作,此前請來的畫家都被打槍了。所以瑪莉安要秘密進行計劃,白天與艾洛伊茲相處,夜裡暗自作畫。畫像順利完成,瑪莉安卻自覺背叛了她的信任而坦白。艾洛伊茲看了畫,批評那沒有捕捉到自己的神韻。瑪莉安狠心毀畫。

第一次作畫是機械性作業,缺乏情感和靈魂。真相大白後,瑪莉安在艾洛伊茲的應允下重新作畫。談話中她以畫家敏銳的觀察力,道出眼中的艾洛伊茲,同時為艾洛伊茲呆坐於被觀看的位置感到抱歉。其實艾洛伊茲並不需要同情憐憫,她不甘示弱也說出瑪莉安的慣性動作——無話可說時扶額、懊惱時提眉。就這樣逆轉了被動承受的劣勢,著實過癮的反叛。

“我們是一樣的,我們都在同樣的位置。”

觀者同時被觀看,創作者同時被創作。被作品反噬是創作者的夢魘也是罪惡的快感。布列塔尼半島上的兩名女子遠離都城政治中心,仿若身在遺世而獨立的失樂園,不知俗世規則為何物。最重要的是,兩人之間沒有性別的剝削和壓迫。

艾洛伊茲原是為了代替自殺的姐姐出嫁,才剛離開修道院。瑪莉安眼中規矩束縛的修道院,卻是她無限眷戀的地方。那裡有圖書館,有文學與音樂繚繞,平等的感覺讓人自在舒心。其實她即將嫁到文藝之都米蘭,何須惋惜不捨,顯然更多是對平等自由的珍視和嚮往。

一個晚上,瑪莉安、艾洛伊茲和婢女蘇菲圍坐討論古希臘神話《俄耳甫斯和歐律狄刻》。俄耳甫斯為拯救死去的愛妻歐律狄刻進入冥界,為他的琴聲深深打動的冥王答應讓歐律狄刻復生,條件是俄耳甫斯在帶領妻子走出冥界前,絕不能回頭看她。結果俄耳甫斯仍然忍不住回頭,使妻子忽而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永遠不能再重返人間。

也許故事都從失約和犯禁開始。人心和世事不可控制的變動發展,讓約定顯得蒼白無力。然而《燒女》結局要不落惡俗就只能傷感了,第二幅畫像如期完成,婚事如常進行。多年以後瑪莉安還曾在一場音樂會上見過艾洛伊茲,當時樂團演奏了韋瓦第的《四季》,是瑪莉安曾為她彈過的曲子。瑪莉安遙望艾洛伊茲大為觸動而泣不成聲。沒有和她相認。

所以喜歡這部電影,用藝術表達了愛的終極形式,含蓄自持卻仍然熾烈。或許兩者都無法爭在一朝一夕扭轉劣勢,或撫平際遇的不順,但讓人可以一晌貪歡,在侷促不安的困境中找到新的意義。

上影院經常是為了逼自己正正經經看一部電影,哪怕是商業片、哪怕只為eye candy進場圖個眼福,也很難把片子敷衍搪塞過一遍。我想那是一種介乎作者與讀者之間,只可意會的協定。所以看到爛片的時候如何不氣,如何沒有“是在耍我嗎”的憤慨。

正是這樣,這次看《燒女》才像押重注。如果看到爛片,這段旅程就實在全無美好念想,還好它最終為我的伯明翰之旅扳回一局。可惜人生不能常勝。回到新加坡後也喜歡上獨立影院,那次同樣點一杯調酒配一部酷兒電影,卻大失所望,直到散場時甜膩的爆米花也只勉強吃了一半。也可能是偕著既有的想像和期待本來就太冒險了。從來都是缺乏賭運的人,遊伯明翰尚且曾讓我相信塞翁失馬的絕處逢生。

電影散場後總有倏地回到現實的落寞。夜裡的伯明翰跟白天不同了,還是新街車站那一帶,街上卻只剩下燒亮的街燈和寒風呼嘯。零星經過的人盡顯頹靡疲態,那些一看就是從酒吧熱鬧過的三五人群——中間那位已全靠旁人拖著走,還有迷糊囈語的流浪漢。踟躕一陣還是迅速打包快餐回旅館吃,炸物油膩可是溫暖,像清冷夜裡仍然和暖明亮的快餐店。便又是罪惡的快感,熱量卡路里堆砌之餘,快餐店又不是這裡才有。

然而那像一種趨光性。一如沿著繁華市景徘徊兜圈,最後還是會走進同樣的地方。那些書店、影院和展館,就像炫目迷亂的銀河中清晰可辨的星座,是讓人安全舒心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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