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言琴上有琴聲,
放在匣中何不鳴?
若言聲在指頭上,
何不於君指上聽。
昔年,曾經有緣在雙溪大年的薇齋,見過一幅香港潮籍水墨人物畫名家蕭立聲先生繪贈蕾公的高仕撫琴圖,落款題識,寫的正是以上所述的東坡居士〈琴詩〉,非常逗趣,是故,留下一個深刻印象。
ADVERTISEMENT
如果說古琴上會發出曼妙悅耳的琴聲,那為什麼置於盒匣裡頭的一床琴,卻默默地一聲不響呢?
假使說透過琴人純熟絕妙、高超優雅的指法,在挑、剔、抹、勾、揉、捻等等的技法之下,使到琴聲幽微地響起,那又為何不把耳朵貼近琴人的指頭上,仔細聆聽那指頭上的琴聲呢?
坡翁這首七言絕句,連環拋出了兩道問題,不禁讓人陷入一種反思的狀況,其中隱含的哲思與禪意,是何等的耐人尋味。想當然耳,主客二者之間矛盾的統一,是缺一不可的,也是眾因緣之和合而生,是無中生有,亦為即有即無,緣起性空的。
以詩入畫,抑或是以畫釋詩,遷想妙得,奇思異想,均可獲得無限的遐想與美的感受,真的很有意思!
唐朝詩人劉長卿曾寫過這樣的一首五言絕句:“泠泠七絃上,靜聽松風寒;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彈琴〉)可想而知,湮遠如在唐朝的時候,劉長卿已經在感嘆,當時的人已不甚鐘意古時候的曲調了,令人好奇的是,那時風靡一時的“時代曲”會是什麼呢?難道是〈昭君怨〉?或是〈昭君出塞曲〉呢?
突然想起一個很奇妙的古琴故事:北京著名古琴家謝孝蘋(1920~1998),生前藏有一張稀世珍寶——唐琴紀侯鍾。素聞,現存於世的唐琴不過十多張,大唐開元十年(722)雷氏所斫制的“紀侯鍾” ,便是其中之一。
至於謝孝蘋老先生如何覓得紀侯鐘的過程,更是一段極之奇妙的因緣。
1941年的寒冬,謝孝蘋先生曾慷慨解囊,無條件、不求報酬的資助一個老鄉友人——紀三爺,急於回家過年的盤纏。返鄉後的紀三爺,在無意之間,發現家裡原來擱鞋的一塊老舊斑駁的木板上,隱隱約約有很多閃爍發光的“星星”(其實是琴面上的13個徽點),察覺到很像謝孝蘋家中,豎直地掛在牆上的木板(其實是古琴),因此將它用麻袋包好,一俟過完農曆新年後,託人帶到上海贈予謝孝蘋,以圖相報。爾後,謝老意外地發現這木板竟是被剖解拆卸的古琴面板和底板,底面都有因年代久遠而自然出現的斷紋。待拂拭塵垢後,甚至還在面板位於“龍池”左上方,赫然發現“某朝某某人斫造”銘刻字跡,如獲至寶。謝老當時慎而重之的敦請了他的老師,古琴大師吳景略先生為之進行修復,同時也被鑑定為乃唐朝時斫造的一床古琴。由於這琴當時是一張無名琴,謝老為感念紀三爺饋贈古琴之隆情盛誼,因此以友人的姓氏,將之冠名為“紀侯鍾”,從此供他晨夕撫弄,與之相伴長達56年。
26年前,謝老曾為香港的雨果錄音唱片公司灌錄了一張非常精彩的古琴演奏專輯,當時用的便是這一張聲音松透蒼潤之古琴,而留下了一張足以傳世的經典古琴演奏CD。
時隔3年,謝老辭世後,被視為人間至寶的唐琴紀侯鍾,方才輾轉流到香港,成為古琴家唐健垣先生的收藏。
世間輾轉留傳的古名物名器,背後皆有一段美麗動人的故事。善緣如斯,吾人惟有隨喜為之讚歎。
遊筆至此,忽然又憶想起另一個關於古琴的美麗故事:多年前,蕾公歸隱於北馬小鎮市郊,修身養性,頤養天年。緣於年事漸高,老人家亦想為伴隨他多年的3張名琴安排去處。“孤猿嘯月”是老人家所藏宋琴,琴背上的銘文,亦為這床古琴的名字。當時,臺北的某某琴家,乃他知己老友古琴家孫毓芹先生的學生,也算是他熟識的一位晚生。臺北晚生欲接手收藏“孤猿嘯月琴”,於是透過旅居大馬有同門之誼的師妹,從中接洽,據聞還向銀行貸款融資什麼的,歷經千辛萬苦,終究如願以償。據聞當她入藏“孤猿嘯月琴”後,旋即把齋號端名為“嘯月樓”,為琴界留下一段世間流轉的美談。
琴人琴事,直叫人為之著迷,不禁使人為之興嘆一聲:“此生只為雅琴來” 。
相關文章:
ADVERTISEMENT
热门新闻
百格视频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