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人與生俱來擁有繪畫天賦,揮一揮畫筆,能將任何事物畫得栩栩如生。這幾年潛心投入繪畫的紀展雄如實地對我說,自己無法做到這個境界。但,他不執著於畫得像不像,亦沒有刻意挑選畫紙和工具。只要有“feel”(感覺),他可以隨心地在任何紙上創作,任由想像力無邊馳騁,沉浸在繪畫世界。“當你靜靜地獨自繪畫、寫字,那是專屬自己的美好時光。你不為誰,只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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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聽過我的電臺節目嗎?”紀展雄一臉疑惑地問。
“沒有。”我笑答。
“對嘛!你那麼年輕,應該沒有聽過。”
“但是,我有聽過你們(37.2度雜貨店)出版的《說說唱唱》專輯。”
紀展雄可說是一代人的記憶,在90年代曾擔任本地中文電臺DJ,大部分時間都在主持晚間節目,用低沉感性的嗓音療愈人心,陪伴過無數人的夜晚。說到廣播歲月,他屈指一算,如果包括在新加坡電臺擔任兼職DJ的日子,紀展雄在廣播界一共待了6年。“我起初以為廣播能夠做一輩子,後來現實情況並非如此。”他語氣淡淡地說,每個人生階段有不同追求,當機緣到了,覺得夠了就離開電臺。
在電臺工作期間,他與另一位電臺廣播人李觀發共同創立了“37.2度雜貨店”工作室,致力於推廣古典詩詞,為它們譜上流行曲,讓優美的詩詞重煥新生。他說,朗讀和吟唱古典詩詞的概念是源自他們的一檔電臺節目,那個節目是將唐詩唱成歌。由於李觀發是一名國中生,知道要上中文課必須克服很多困難,比如湊夠人數才能開班,若缺乏師資,學生還得另尋方法。“他經歷過那個年代,有感而發地認為身為華人子弟,想學中文不容易,既然有(電臺)宣傳管道,他就用這個方式(讓人)親近古典詩詞文化。”
“後來這個節目做紅了,滾石唱片來找我們,詢問要不要出一張專輯,《說說唱唱唐詩三百首》也成為我們出版社最早的第一張專輯。當時還發行了CD和卡帶,並且登上排行榜。從那個時候開始,《說說唱唱》成為了我們的主打系列,陸續也推出弟子規、三字經等等。”

無法抵擋網絡時代浪潮
想當然耳,網絡時代爆發以後,出版行業漸漸走下坡,實體書和光碟的銷量迅速下滑,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視頻和社交媒體平臺。進入2018年,正好是工作室的20週年紀念,他和李觀發決定為出版社劃下句號,不再發行任何新品。
“我們在出版這條路顛簸了20年,是靠一股熱忱堅持下來。當然,我們也有過黃金時期。”面臨網絡興盛時期,單憑個人力量是無法阻擋大勢潮流,也不可能力挽狂瀾。當時代不斷向前,唯有迎合趨勢改變推廣管道,才能吸引新一批的讀者。目前,他們只有能力經營“37.2度雜貨店”的YouTube頻道,倘若將來要做小紅書、抖音、視頻,那就遠遠超出他們的能力所及。“我們差不多是功成身退了,現在是抱著不強求的心態。”他笑道。

醞釀繪畫的興趣
除了廣播、出版、寫作,近年他還涉足塗畫,無形中也多了一個身分——素人畫家。在他去年出版的第四本書籍《靜悄悄的時光》,就特別收錄了14幅親筆字跡和20幅繪畫作品。
十幾歲的時候,紀展雄內心羨慕他人可以繪畫,對藝術家的生活充滿憧憬。然而,他深知對藝術的悟性不高,缺乏繪畫天分。在臺灣師範大學進修時,該大學的美術系頗有盛名,附近有很多美術社開辦課程。為了磨練畫技,他與一位同學便付費參加了校外的素描課。第一堂課畫蘋果,他遊刃有餘;第二堂課畫瓶子時,他愣了一下,突然發現無從下筆。“因為有光影,需要注意瓶身細節,要畫得很立體,而大多時候我是憑感覺,不是憑繪畫技藝。”那次之後,他覺得很氣餒,隨即放棄了素描課程。
過了這麼多年,他從未想過執起畫筆,直至2016年,鄰居恰好想組織藝術俱樂部,開設繪畫班,邀請鄰里一起聚會聯絡感情。“我當然說好啊!不過到最後只成功開了兩三堂課,更何況要大家抽時間湊在一起也很難。”那個時候,紀展雄自嘲已經是大叔年紀,想法有別於過往。以前期望自己畫得像,現在不管畫得像不像、有沒有技巧可言,他皆無所謂,因為他是為自己而畫,不為誰畫。

開辦個人畫展
紀展雄的人生轉彎處也許是成功開辦了個人畫展,為他注入很大的勇氣和鼓舞,可以擺脫束縛地去畫。在2019年,他的朋友李景盛看到畫作以後,隨即邀請他到鐵河工作室(Iron River Studio)開辦小型展覽。“我有點受寵若驚,真的沒有想過,自己的作品真的可以(展覽)嗎?我當然很高興,同時卻又質疑自己是否到了開辦展覽的水平。他馬上跟我說,‘OK,可以的,因為你是素人畫家。’”

當下他是第一次知道有素人畫家的名稱,而最初聽到“家”這個字,覺得光環太大了,畢竟自己不是進駐畫廊的藝術家,也沒有具備很高的美學成就。但在真正瞭解素人畫家的意涵後,他才放下心頭大石,欣然答應對方的邀請。
“其實,我不追求華美精緻,全部都是比較raw(原生態)的形式。畫展期間,我的作品是隨心擺放,可以擺在地上、木櫃、掛在牆壁,所呈現出來的氛圍就是一名素人。”
紀展雄的繪畫作品沒有距離感,沒有複雜線條和色調,一眼望去很容易讀懂畫中的故事。“我只會畫本身熟悉的人事物,比如狗、人、綿羊、雨天、彩虹、傢俱擺設等等,都是很簡單的東西,無論大人小孩都很容易親近。”他設想也許參觀者看了以後,內心會萌生一個念頭——“其實我也可以畫啊!”說不定可以起鼓勵效用,讓一些人用繪畫表達內心的情感故事。


沒有穿衣的小人物
在《靜悄悄的時光》這本書,當中有些短文詩句充滿哲理,亦可以沿著他的思緒,重看他的人生痕跡與轉折,無形中會找到一些共鳴。然而,令我感到有趣的,是一幅幅毫無雕琢藻飾、充滿童趣的畫作,躲在這些詩意文字的背後。
我不禁問,為何書中所繪畫的人物都是以赤裸的形象出現,僅僅看到背影或側面,不見人物五官。紀展雄給了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因為比較容易畫啊!”說完,他便笑了起來。“我的畫工不好,衣褲、五官能免則免,你知道頭髮、手指和腳趾都很難處理,加上我不是科班出生,能力有限。但是下意識可能覺得裸體有一種原始、最初的感覺。人一出生都是身無一物,隨著進化才慢慢穿上衣服、褲子和眼鏡,我覺得東西越簡單越好。”

在紀展雄的客廳和工作室,牆上掛滿了他的畫作,作品中透露出一種童真稚趣,風格仿如小孩的作品,以簡單的線條勾勒出人物的輪廓。“我覺得是的,我塗畫的作風很像小孩,加上自己很喜歡看小朋友的作品,因為他們太有創意了。老實說,小朋友畫出來的東西,我未必畫得出來。或許我不是科班出身,我是中年開竅,慢慢摸索出繪畫的興趣,也許還保有那種小孩在繪畫的心情和筆觸。”
在創作過程當中,紀展雄不精挑紙張,即使是隨手抓到的紙張、相框所附帶的圖片、素描紙、顏色紙都行,只要當下想繪畫的心境是想要在這張紙上作畫,他就會順應內心,將靈感畫在上面。


不做別人,做自己
書中有一句話令我印象深刻,“如今/我希望按照自己想要的活法去活/學著不在意別人究竟喜不喜歡我。”紀展雄坦承,自己曾覺得茫然,不喜歡自己,而想成為別人。“以前你一定會想做別人,希望擁有對方的樣貌和才華。當我領悟到自己很好的時候,已經過了很多年了。”

當他開始繪畫和寫字,找到了自己內心真正的興趣所向,也找回自信心,逐漸地喜歡自己。“如果跟自己相處不來,不能接納自己,萬事皆不靈;相處得很好的時候,外界自然是順遂、融洽和圓融。”
紀展雄強調,創作必須對自己誠實,不要迎合他人。“不要做別人,做自己就好。我花了很多年才領悟這個道理,原來做自己是最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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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格視頻
“我喜欢去做一些别人觉得做不到,或是很难做的事。”
开过有机餐馆,闯过电商领域,曾任多家企业高层……拥有二十余年策略投资经验,苏仲成总在捕捉各种好玩的机遇,包括抓住风口钻研人工智能,成为区块链委员会认证的AI专家,也是香港岭南大学研究生院兼职助理教授。
访谈中回望过去,他常这么说:有了AI,那些早已松手的事都想重新拾回来,用全新思维再做一次。换句话说,以前做不到的事,现在只要愿意大胆想像,就有实践的可能。
报道:本刊 李淑仪
摄影:本报 谭湘璇
“从zero到hero,再从hero到zero。”苏仲成笑话自己。
说的是冠病疫情期间发生的事。他与伙伴在香港经营网购资讯平台,也想到马来西亚拓展市场。“太太是大马人,我看中这里人口多语言多种族,有很多事可以做。”耗费心思突破包括语言在内的阻碍,不料疫情袭来,打翻全部计划。“本来是一个大老板,有很多员工,突然停了,伙伴决定移民。是好大打击。”
打击来到眼前,他是不断思考如何transform(转变)现况的IT人——“你在offline做不到的事,或你想做online但不会做,我去想一个idea,我用技术令这件事发生。”
网购平台,常搞大型活动。“原本想做DJ比赛。疫情嘛,e乜vent,没完啦。”怎么办?给他想到,不如跑到元宇宙去。“很幸运找到虚拟DJ打碟器,Microsoft也推出VR派对房间,我们将两件事结合。”
就这样,在元宇宙概念诞生初时,苏仲成是香港少数成功创建元宇宙项目的人,成了业界先驱,继而担任WPP集团首席顾问,完成更多元宇宙项目。他将人生中的打击转变成另一个漂亮巅峰,还未站稳又再摔落。
“当时元宇宙超级热,突然间FTX(加密货币交易所)倒闭,全世界不再说这三个字,我由一个超级专家变成无生意,零。没人想再做这件事。”手上握有的闪亮开始剥落,灵巧的IT人要懂得及时转型蜕变。“其实当时我知道(元宇宙)快完了,但没关系,我再去接触AI,”随之成为香港最早运行AI营销的专家之一。
“打击其实没什么,下跌时又会突然抓到其他东西,只要肯去探索,心不要死。我挺积极的,过去都很幸运。”

人人没见过的事才有价值
毕业自香港岭南大学风险管理与工商管理系,再远程考获澳洲昆士兰大学科技管理研究生文凭,顺理成章踏入科技界。家族经营保险企业,他的毕业论文正是研究保险公司数码化(automation),并在多年以后落实在家族生意上,在市场越渐分散之际缩小规模,减低营运成本。
对数码科技的热衷从何而起?他似乎很早就有参透。
“我一直觉得,其实总有一天,电脑、IT(以前不叫AI)可以帮我做完所有事情。我们做人每天有太多重复工作,我不喜欢做很闷的事,我喜欢想新东西。你叫我开间餐厅,我每月都要执下装修、执下菜单。我觉得不应该逗留一个位置重复做同一件事太久,我觉得人生应该是精彩的。”
所以没有固守一隅。
不只打理家族生意,这些年来,苏仲成也辗转在多家国际企业、上市公司担任高层,后来创办两家企业公司,提供电子商务与在线教育解决方案,整整经营9年。科技以外,他也真的开过一家有机餐厅,但谁说科技不能与餐饮业有更多结合?以前要搞新意,可以玩玩装修和菜单,如今科技更先进,似乎有更多事物可以玩。
“当时我就经常想做一件很advance(先进)的事——你身体是否凉,你要多少卡路里,你喜欢什么口味,我全部输入机器,下次顾客来,我自动生成一个量身定制的菜式。以前我没办法做,服务员来来去去,现在有了AI就能做到,很多因素可以做得更好更细致。”
AI时代,要用不同思维做同一件事,他说,关键词是:倍增价值,做出人人没见过的事。

带着一班神童协助自己完成任务
苏仲成经常笑话:现阶段的AI还是一个16岁神童,什么都懂,但没有经验,没有感觉,没有经历真正的生活。而人类要扮演的角色,是成为它们的父母,带着一班神童协助自己完成任务。
“每个小孩有自己的专业,每个AI有不同的强项,那我们现在不该就这样做回我们平时的事。”该做的是,擅用AI各种功能,再将它们生成的结果微调、拼合,成就一个没人见过的新玩意。“因为对人类来说,不是见过的东西有价值,没见过但有道理的东西,才有价值。”
不是学会一个技巧那么简单,而是改变整个生活模式。改变生活模式之前,先要改变僵化的思维。
“现在是看你敢不敢想大一点而已。”苏仲成是IT人,也是生意人,举例多从商业角度出发。“AI令我们整个生活跳大了,我做生意,其实不应该只想一间店铺,而是想全球的店铺。一个AI已经可以代替100个会计师完成所有预算、预测,我一个人可以等于1000人,这个就是未来发生着的事,你可以想得很大很惊人。”
回看父亲的保险生意,经营方针当然也能更大胆。
接触AI的时间点,是在ChatGPT推出不久。“之所以研究,是因为那时爸爸经常说他想关闭或卖掉,我说没理由啊。”任职WPP集团期间,他曾协助银行做出第一个使用生成式AI的广告项目,“深入了解技术的作用,我发现,不是哦,可以继续做哦,不用请人哦,未来保险中介的工作可以完全自动化,技术工作全交给它,我们专注服务客户。”在这个前提下,公司足以积极扩张市场规模。“接触AI后,我反过来是expand,不只做香港,做全亚洲。以前不敢,现在有了AI不必担心,那为何不expand?”
看到前景的轮廓,他毅然辞掉WPP集团首席顾问的优渥工作,“全力研究这件事。”

不再能说“我不懂”的时代,最怕停在原地
近未来,苏仲成希望可以为中小企提供帮助,让它们拥有专属的AI服务器,建立相关系统收集数据,分析与解决现有问题,进而提升产品或服务的素质与精准度。
“现在大多数人接触的AI只是ChatBot(聊天机器人),用来写文、做图、作歌,都是很平面的东西,没有立体感。”
这些大多数人,对AI抱有什么常见的迷思或误解?
“老实说不是迷思,而是大家其实不知道AI是什么。最多人把它当作智能的搜寻机器、智能的rewriter(改写匠),但真正的使用是,我觉得,帮你优化每天的重复工作,变得更准确快速,目标是让我们可以更有创意,继而让世界更美好。”
问题终究在于,我们多愿意花时间去研究、使用。
“经常去跟这个16岁小伙子聊天,跟它相处多一点。其实就是一个员工,你不去谈,不去试,怎么知道它有什么能力?花时间去试,花时间去知道怎么用。”
时代变化越来越快,哪些旧观念最需要摒弃?
“我不懂这个,我不懂那个,我不会去试的。”苏仲成回答。“大部分人,做西餐的,就会说,我怎会识做中餐,我怎会识做泰国餐,但如果你尝试fusion,你可能很劲。我最近很喜欢吃冬阴功意粉,这就是creative。”

创意的火花,是苏仲成从未停止的追求。5年前,他也开启YouTube频道,前后邀请约百名香港中小企创业者分享自身经历,过程没有盈利,他却玩得过瘾,因为可以收获新的故事,新的启发。
“其实我真有想过,重新再做以前做过的生意,全部用AI做,因为我有经验,不会再重复曾经做错的问题,人手也不是最大的问题。”同理而言,对其他人亦如是,“所以现在是很好的一个创业时间点,或大家应该思考如何将眼前做的事扩张、微调、升级,而不是停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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