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少傑／後背強壯的男人

前幾天因自不量力搬動一棵樹而導致背疼，實在太低估它的重量和高估自己的能力，接著幾天的行動也只能彎著腰哎哎叫。這讓我想起我家那一個“後背強壯”的男人——父親，他曾經將家中大大小小的事物扛起，也從未聽過他叫背疼。

老家對面有塊空地，父親將4個老舊的籬笆門焊接起來，形成一道非常沉重的鐵柵，守護著好幾輛他收集的老爺車，除此之外他也在空地的左側搭了棚子，那裡堆積了很多用不著的物品，更多是塵封幾十年他認為“有一天一定會派上用場”的東西。母親在空地的後端種了一棵山竹和幾棵從小姑家移植過來的佬葉，同時用簡單的網子圈養一些小雞（小雞長大後就會成為餐桌上的佳餚）。母親時不時將新鮮採摘的佬葉賣給村子裡的雜貨店，老闆非常喜愛我家肥大的佬葉，常常跟母親要貨，直到後來家裡發生了許多事故，佬葉也慢慢凋落，最後連根被拔掉了。

日子久了老鐵柵鏽化得很嚴重，輪子也推不動了，每回母親想過去採木瓜就會碎碎念，因為那個鐵門實在沉得推不動，有一天父親在空地上誤踩了一根生鏽的釘子，因為沒理會小小的傷口，所以過幾天腫脹的腳板被醫生警告要截肢，堅強的父親就這樣徹底地被打敗了，從此健康直線下滑，家裡像是蒙上了一層化不開的愁雲。

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後背強壯的男人會倒下，甚至變得脆弱不堪，中學課本里朱自清父親的背影感動了好幾代人，掉落的橙是我最愛的水果，然而我的父親沒有翻過火車月臺，只有悄悄地來到車站接我，那是我印象中最深刻的背影。

記得高中有一天放學後下起滂沱大雨，乘坐Bas Sekolah回到村子的巷口時，突然看到父親騎著摩托、撐著傘在車站等候，剛下車就聽到他從遠處呼喚我的乳名，然後把傘交給我叫我在後面撐著，千萬不要擋住他的視線。貼著父親厚實的背，雖然只是短短的幾分鐘的路程，雨滴在身體的兩旁劃過，雨傘抖動得很厲害，只能緊緊地握著傘柄，生怕一不小心雨傘被風吹走。不是傘遮擋了雨，而是父親的身體擋住了大部分的雨水，坐在父親身後的我，覺得家中有這一個後背強壯的男人當靠山，最實在不過了。

翻開家庭照相簿，其中一大部分都是父親的摩托照片，可見父親的摩托也換了好多輛，每一輛父親都會很慎重地跟它合照，畢竟這些都是曾經陪伴他奔馳的機器，而至於為什麼他會有這樣記錄摩托的習慣呢？我想可能跟阿公有關。父親總是驕傲地跟我們說：“你阿公是村子裡最早騎摩托的人，當時可算是非常威風的哦。”父親年輕時常常偷騎阿公的摩托到處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