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海马可以成为海洋保育和气候变迁的标志物种,为了鼓励更多马来西亚人一同保育海马,研究人员正在探索我国使用海马的文化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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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黄秀玲
●译:伍玉盈(转载自《Macaranga》网站)
●摄影:黄美燕
环保主义者黄美燕(Reana Ng)透露,每当自己走进中药店,就会被店员看穿。她自我调侃:“他们就是知道你不是来买药材的……然后他们会接着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即便如此,她丝毫没有退缩,而是继续登门造访更多家的中药店。自从3月起,这名硕士生一直在收集有关海马各种用途以及居住在马来西亚半岛的人民如何使用海马的资讯。
马来西亚人服用中药已经有好几个世纪。目前,初步估计有6000名中医师正在为大部分的华裔客户服务。而中药里,海马被用来治疗一系列的疾病,其中包括皮肤问题、清血或发热(阳气过盛而导致阴阳失调)。
黄美燕光顾的第一间中药店装潢传统,前方有一大长玻璃柜台,后方是一个大型的深褐色药柜,每个抽屉的把手都镶套在像是绽放旭日的红色装饰里。
中药店的掌柜站在柜台后方,身上穿着鹰塔牌白衬衫和条纹状的睡裤,冷漠地看着黄美燕,语气爱搭不理,直到黄美燕表明身分,说自己是半个华人(她也是半个印度人),这时,突然友善非常的掌柜走到柜子的后方,拿出一个装着干海马和剃刀鱼的塑胶罐给黄美燕看。黄美燕这才醒悟文化是交谈的基础。
她问掌柜这些鱼类如果按件或按重量要怎么算。掌柜转身拿出一个系着红色流苏的传统铜秤给她示范:300克卖1000令吉。
掌柜给她解释海马中药配方的细节,并且回答她的提问,包括有关海马受到的威胁以及成本的问题。对于有动物学和生态学资历的黄美燕来说,这一切都让她对中医文化大开眼界。
大马海马年捕获量近100万只
全球海马最普及的用途是做中药用,在马来西亚应该也一样。目前,海马大部分的交易主要是供应给中药、珍藏玩物和水族馆。然而,有关这方面最近期的研究却要追溯到20年前。
黄美燕说:“海马在我国的交易量远比我们想像中还要多。”但她补充:“由于数据缺乏,海马的交易量总是被误以为不比穿山甲或大象(象牙)那么多。”这误解导致利益相关者对保育海马缺乏急迫性。
数十年以来,研究人员认为马来西亚在海马剥削中占有重要地位,那是因为马来西亚华裔人口众多,马来西亚的海马栖息地非常广阔,而且马来西亚位于区域贸易中心的地理位置。
在本地,海马并不是渔民的目标,而是无意中捕获的副渔获物,尤其是被拖网以大网方式捕捞。根据联合国估计,全球拖网捕捞导致了420万吨的副渔获物和抛弃物。由于马来西亚没把副渔获物记录在渔业数据中,因此捕获或出口的海马确实数量不详。
根据2010年全球贸易数据显示,马来西亚每年海马的捕获量估计将近100万只。
虽然《濒临绝种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公约》(CITES)允准海马在国际市场贸易,然而,当黄美燕在巴生河流域访问22名中医师时发现,大部分的中医师以为买卖海马是非法的。尽管如此,三分之二的受访者仍旧贩卖海马,因此,她在访谈时总是遭到受访者严重的质疑。其中,大约有一半的受访者坦言自己正在食用含有海马的药物,无论是干海马或胶囊。
“它让我保持健康,而且它的副作用比现代药物还要少。”一个拒绝透露姓名的受访者如是表示,“我认为海马在传统中医的效果跟现代医学一样好,甚至更好。”
另一名受访者说:“食用海马是文化的一部分。”
马来西亚发现的海马品种
1. 鲍氏海马Barbour’s seahorse(H.barbouri)
2. 豆丁海马pygmy seahorse(H.bargibanti)
3. 虎尾海马tiger-tail seahorse(H.comes)
4. 丹尼斯豆丁海马Denise’s pygmy seahorse(H.denise)
5. 刺海马spiny seahorse(H.histrix)
6. 克氏海马(H.kelloggi)
7. 管海马spotted seahorse(H.kuda)
8. 萨托米豆丁海马(H.satomiae)
9. 赛氏豆丁海马Severn’s pygmy seahorse(H.severnsi)
10. 棘海马(H.spinosissimus)
11. 斑海马three-spot seahorse(H.trimaculatus)
12. 日本海马Japanese seahorse(H.mohnikei)
不同的族群有不同的价值观
中药大量使用海马,表明这种鱼类的价值不只于人们的健康,也是中药领域和小渔民的收入来源。黄美燕表示,这些用途和随之而来的贸易都是由文化所驱动的,但是这在复杂的野生物种贸易议题中被忽略了。
她以华人食用鱼翅汤的争议话题为例,直指这种消费行为已经根深蒂固地根植在中华文化当中,“那么,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华人社会如此重视鱼翅汤?”
为了更了解人们使用海马的文化因素,黄美燕还特别访问了渔民和民众。
马来西亚的多元民族社群是一大特色,其中马来人是马来西亚半岛最大的群体,也是沿海人口最多的群体,其他还有相当大的华人、印度人和原住民社区。黄美燕说:“我们预计(不同族群)对海马的使用方法有很大的不同。”
她透露,从目前500名受访者的回答已经足以证明这一点:人们使用海马的方式不仅因种族而有差异,甚至也依据地理位置而衍生各别的使用方式。例如,巴生河流域和南部的马来人就如同华人使用中药一样,会用海马来治疗疾病,尤其是哮喘病,但在半岛北部,吉打人则使用海马来治疗疲劳和经痛。
在另一个例子中,有一些马来渔民习惯穿戴海马来驱邪,柔佛的码头就有一名印裔渔民跑回家拿一个海马护身符给黄美燕看。她说:“不幸的是,针对海马用途的文化元素(的研究)匮乏,即使这层面的知识对提供兼顾文化的有效保育和应对措施极为重要。”例如,当人们开始提出海马的替代品时,这类的研究就能派上用场。
寻找平衡,让使用可以永续与合法
而马来西亚历史悠久的中医界也似乎有所改变,现在中药店的海马存货也逐渐减少了。行医10年的中医师骆富华接受采访时表示:“总的来说,海马(在中药里)的使用量越来越少,因为要找到海马的供应来源也不是那么容易。”
他补充说,曾经接受过5年大学学位培训的现代医生都会寻找替代药材,他本人喜欢用紫河车(动物胎盘)或胡芦巴种子替代海马。不过他认为,“在临床上,比较多传统中医师使用(海马)”,同样的,民间也有人依据民间药方用海马自制中药。
骆富华担心,使用海马等濒危物种是无法永续的消费行为。“在马来西亚,中医师通常都是开几天的药,每天的剂量可能包含5到10只海马。传统中医师往往会使用更多的剂量。所以,一周的处方可能需要70只海马。”
“幸运的是,马来西亚有一个良好的趋势,那就是我们在中药中越来越少使用濒危物种。”
黄美燕在中药行得到的经验加强了她要与海马消费者合作的信念,这样才能有效保育海马,而不是一味地施加限制,比如完全禁止使用海马。她说:“你很难要求一个一生都服用海马的人完全停止服用。这是不会发生的,尤其是当它深深植根于文化的时候。
“身为一名环保主义者,我们必须真正尊重这一点。”和其他自然保育问题一样,“我们只是试图与交易和使用海马的人们合作,以找到一个平衡点,让海马的使用可以永续与合法。”
大马海马品种占据所有海马品种四分之一
最近,海马已成为全球保育的焦点。在2020年举办的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会议上,专家一致同意提高海马及海龙鱼科其他品种的保育水平,建议这些标志物种可以用来“促进针对广泛海洋问题包含气候变迁的行动”。
气候变迁对海马有直接的影响,尤其是海洋酸化和海洋变暖,都会干扰海马的活动、进食和供氧水平。另外,气候变迁所造成的海平面上升和暴风雨,也将加剧影响海马的栖息地,而这些栖息地原已受到污染和无法持续发展的威胁,处理这些问题将同时着手整个海洋生态的健康。
马来西亚扮演这关键的角色,因为它就位于国际自然保护联盟(IUCN)保育海马的重点区。阿曼达.文森(Amanda Vincent)博士在近期全球海马专家会议上表示:“世界各地都有易危物种(Vulnerable species),尤其在东南亚东部地区……这与该区域有较多物种的事实不谋而合。”
阿曼达.文森是IUCN物种存续委员会(IUCN Species Survival Commission)海马、海龙和剃刀鱼专家组(Seahorse, Seadragon and Pipefish Specialist Group)主席。
其实,单单在马来西亚就有12个海马品种,占所有海马物种的四分之一以上。然而,其中只有5个海马品种有足够的数据评估它们的物种数量和威胁水平。渔业研究所(FRI)研究主任莫哈末.沙乌比.伊斯迈(Mohamad Saupi Ismail)表示,这5个海马品种都岌岌可危。
FRI隶属渔业部(Department of Fisheries),而沙乌比是CITES在马来西亚负责海马的国家科学权威(Malaysia’s National Scientific Authority for seahorses),他表示:“目前,马来西亚大部分海马都属于IUCN红色名录(濒危物种,Threatened species)的易危等级,其中一个品种成为受威胁物种(Threatened species)只是迟早的事罢了。”
其中风险最大的是hedgehog seahorse(Hippocampus spinosissimus)和three-spot seahorse(Hippocampus trimaculatus),因为它们在全球的交易量很大。
人工繁殖,发展可持续性的海马养殖
虽然目前马来西亚没有保护海马的政策,但沙乌比的研究所一直在从事繁殖海马的保育工作。自从2014年以来,一排排的人造池和交错的水管遍布了FRI的海马孵化室和实验室,研究人员在这里研究和繁殖海马。目前,该研究所是数千只养殖海马的家园,这里的海马包括在马来西亚发现的3个物种——大量交易的three spot seahorse, spotted seahorse(Hippocampus kuda)和Barbour’s seahorse(H.barbouri),以及澳洲/纽西兰的big-belly seahorse(H.abdominalis)。
沙乌比说:“我们在FRI的重点是以海马养殖取代捕捉野生海马。(买家)可以到孵化场或水族馆购买养殖的海马。”这项策略的目的是为了发展可持续性的海马养殖,也让它作为观赏鱼的一部分。
国际自然保护联盟在2020年决议中指出,他们担忧“海龙科(syngnathids)鱼类的水产养殖会加剧其野生种群的风险。”不过,沙乌比却不同意这个说法:“我认为正好相反,海马繁殖将有助于保护野生海马种群,”最终的目的是要“建立一个系统,以备万一野生海马完全消失。”
(这篇报道由刘耀华编辑和协助报道。感谢黄美燕分享她的数据,以及Internews’ Earth Journalism Network给予黄秀玲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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