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約今城／鄭錦華／染出生活五顏六色的布

喜歡種植蔬果的太太從屋子後院看到5呎高圍牆外的木薯樹，在沒有颳風下左右搖晃擺動，踩上石椅往外探看，原來一位大叔正在使勁要把木薯樹連薯拔起。

太太幾次喝止，“埋頭苦幹”的大叔才停止拔薯動作，若無其事的撥掃沾在手上的泥土然後離去。

太太拿著已被拔斷半邊的木薯說：“如果已經成熟，採摘去吃倒無所謂，但像這條還未成熟的瘦小木薯，拔出來就很可惜。”隨後開玩笑一句：“我要像小時候在家鄉霹靂新村時一樣，拿一塊紅布綁在樹身，就沒有人敢偷摘。”

太太這番話，勾起我小時候記憶，甘榜住家的附近鄰居，大都種有菠蘿蜜和木瓜樹，每棵樹身，多會圈綁一塊紅布，當時年紀小，以為就此可以得到神明力量給果實長得又甜且大，後來才知道，就如太太說，原來主人家藉此讓“棌果賊”，包括一些友族孩子誤以為是神樹Pokok Tokong而不敢冒犯，防止偷摘。

華人社會紅色被視為祥瑞的顏色。紅在古代的含義專指粉紅、桃紅。華人家居的神臺佈置或神壇廟宇，多以紅色為主要色彩，被視為喜氣象徵的紅色布，也被民間常用來製成紅彩懸掛門梁，添加喜事或節慶的喜氣氛圍。

宗祠家廟在動工修建之初，舉行動土儀式，用於動土鏟沙的鐵鍬，木柄上都會圈系紅綢布，圖個吉利，讓儀式順利進行。上樑儀式時，梁的前後兩端，亦會掛上長度足於讓其下垂的紅色綢布，繫上外圓內方之順治銅錢，取個“平安和順”的祥瑞兆頭。

據文獻記載，春秋戰國時期，中國就出現能染出五色即青、赤、黃、白、黑的染色技術。《淮南子.原道訓》：“色之數不過五，而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意指既能染出五色，自然可以染出其他多種顏色。

古人把青、赤、黃、白、黑5色稱為正色，用兩種或更多種正色配搭調和而成的顏色稱為間色。

習俗上，不同顏色的布，用在不同地方或不同環境，可以傳遞出不同信息或各種意涵。就如民間信仰者，看到黃色布圍綁的堆土或石頭，腦海聯想到的多會是民間祭祀的拿督公，又如喪禮夾戴在孝子孝孫或親屬肩膀上不同顏色的孝布，同樣潛藏戴孝者與逝者之間的關係。

根據檳城淨土殯葬業給喪府張貼的孝布圖示，夾戴麻布的是逝者的兒子、女兒或媳婦，誼男、誼女、誼媳夾戴麻布上加貼紅布，內孫孝布是麻布上加藍布，外孫黃布加藍布，麻布上貼藍布再加紅布的是誼內孫，弟妹的孝布黑色，衣袖圍黃布的是女婿……尚有其他多種不同顏色的孝布，皆各自代表侄甥輩等親屬關係。

沒用得著隨時都會被丟棄的小布塊，夾著正色或間色的色彩，透過喪禮習俗，發揮辨識生人與逝者親屬關係的功效。平日生活，也常出人意表的透過人的情感編織出繽紛多彩或牽動人心的事物，烙印在人的深層記憶，磨滅不去。

母親生前用的地墊，就以多塊碎布，一塊塊折成三角形狀拼接而成，五顏六色風車形圖案的圓形地墊，不分晝夜守在母親房門入口處，陪同母親踩過的腳步，走過數十年歲月，比子女更能體會到母親的冷暖。

母親離世已近6年，地墊顏色，猶如孩子日益思念母親的心情一樣，沒有因為歲月斑駁而褪色，至今斑斕如昔，鮮色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