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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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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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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0am 26/11/2021

小说

告别

A将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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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

A将僦

A將僦/漫長的告別(中)

作者:A将僦

漫長的告別(上篇)

前文提要:外婆嘴裡提到的是一個我不認識的地方,就連外婆也不認識。外公和爸爸是認識,但是,他們從來不說。那個地方,我只知道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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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NONO

之前為什麼沒有人想到要提呢?落葉歸根的心願怎麼可以不提?或許是身體健康時,大家從來沒有想到需要考慮更多。我知道外公外婆忙著做生意、忙著張羅兒女們的學費、兒子們嫁娶聘禮和女兒們的嫁妝。過程中,沒有見證爸爸媽媽結婚之外,舅舅阿姨們從上學、學藝、嫁娶,我幾乎都是其中的重要成分。或許因為我媽媽是大女兒,年紀最大,因此早嫁,順理成章早孕早生養。長女攜帶幫扶家裡,不去計較小家庭的未來,也是當時的常態。

中學之前,這個潛規則實行得非常完美。爸爸在外面做生意,一有錢就寄回外公的家,我們出生以後,爸爸媽媽也把我們送回外公外婆家。親厚、親暱和相互幫助,就是當時的理想狀態。出現的不和諧,不知是因為大家紛紛上學、離開河邊小鎮到其他親情單薄的大城市,還是外公病發以後外婆不會處理兒女之間的關係。又或許,當大家紛紛有了自己的家庭,考慮視角便已不一樣。當然,我們之間的唯一性,也是不能擺脫的事實——我們都缺少父系那一邊的信息。舅舅們的孩子或者有,但是,追溯更遠一輩,他們還是缺失。與雙親全是本地人的同學不一樣,我們都不知父親的來龍去脈。或許對外公與爸爸來說,解釋不來也沒有能力回去的地方,說出來是沒有意義的,他們只希望我們延續他們沒有完成的夢想,繼續努力奮鬥。但是,一旦大家提起來,不管我們願意不願意,不知道自己身世的人,多少會失去方向。

外公從來不提。外公幾乎是決定就在河岸邊的家裡,在小溪中游的那個木屋裡。就連外公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的時候,他也沒有添加額外信息,我也從來不去追問,一直到那個傍晚,外婆自動提起。

外公病發以後,一下子住院一下子回家,生命又延續了10年。那是漫長的10年,他清醒地活著,但是,身體技能逐漸死亡。他一年比一年衰弱,性格不斷反覆,有時成熟理性並且理解兒女孫輩的苦楚;有時就像小孩子無理取鬧。有時他會說自己沒事不必擔心,有時會頻繁投訴各種併發症與疼痛。反反覆覆中,大家不僅僅身體勞累,而是衍生一種來自精神深處的疲憊感。當時我念中學,即使嚮往迴歸河岸邊的家,也儘量剋制自己不回去。我也害怕回爸爸媽媽的家,因為一回到家,爸爸媽媽就會慫恿我回去陪伴外公。當時,我並不察覺,外公已經啟動告別,只不過,那是一個漫長的無奈告別。

我上中四的那一年,剛好是年終長假,我找了無數個藉口,還是不能推脫,被媽媽強押著回外公河岸邊緣的家。當時外公50歲了。年終也是當地的漫長雨季,天氣晴少陰多,細雨、中雨和豪雨非常頻繁,也是水域產品豐盛的季節。一天傍晚,他頗久沒有那麼好脾氣地約我和他一起看電視。他勉強自己起來半躺,要我幫忙找一個枕頭,放置在他的背後,然後往後靠,還讓我找枕頭給他墊腳,把腳擱在前面的枕頭上。外公看起來十分疲憊,但是,心情不錯。當時我並不知道他已經預知,並準備正式告別。我對他的身體情況一無所知,並且不感興趣。至少我不想知道。

“屋前的水位高嗎?”外公問。

“嗯,已經漫過棧橋了。”我說。

“棧橋還在那裡嗎?沒有動?”外公又問。

“沒有,看著很穩,已經把它加固過了,相信不會被沖掉。”我應酬地說。

“是啊,如果被沖走可就麻煩了,沒人處理了。”外公說。

“嗯,不過我們好久沒聊這個了。”我說。我沒有說的是,自從生病以後,他就是孩子氣地發脾氣。

“那你去釣竹節蝦了嗎?”外公突然問。

這個時候,我突然注意到他的眼睛已經變異。眼白有了一種蒼白而灰黃的色調,就像突然裹上一層骯髒的黃膜,圍繞著黑色瞳孔,就像一層難看而洗不掉的灰塵。或許是我的突然聚焦,外公也注意到了,因為他的目光躲閃,急著把頭轉開。他的突然反應讓我有點失措,不知怎樣反應,最後只能沉默繼續坐在他身旁。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話題圍繞著竹節蝦,竹節蝦絕對是一個正面而沒有負能量的話題。但是,每一次嘗試看他時,他都即刻有意避開我的目光,甚至努力地把頭轉開。他的反應,讓我想起小時候每一次他把錢藏起來,準備匯回老家而擔心外婆知道的舉止。

常住外公外婆的家,我對他們之間的矛盾和衝突還是有一定發言權的。

一直堅持“婦德”的外婆,有時候會埋怨說:“家裡都沒有吃的了,老家還來要錢?你也是的。”

有一次,小舅舅唸書成績不好,考不到獎學金,卻渴望到英國升學,便回家來要錢。我們就圍坐在餐桌旁。那天外公和我剛剛釣竹節蝦回來,餐桌上有多種竹節蝦烹煮出來的菜餚。也是一個雨季。

“英國升學那麼貴。你也知道,家裡是沒有多餘的錢的。”外公苦笑說。

我當時年紀小不懂事,還沒有太多的金錢概念。小舅舅在提的,和我更沒有任何關係。因此我是一個沉默的旁觀者。

小舅舅突然指著我無禮地說:“他長大以後需要錢讀書,你也是這個態度?”

我不懂,但我還是望向外公,外公當時就是這麼躲開我的注視。

幸好,外公還沒有回答,一貫溫順的外婆就打岔說:“你爸呀,有一點點錢,都寄回唐山了。他孝順!或者,唐山有老婆孩子……”

外婆許是在開玩笑。但我還是問外婆唐山在哪兒?外公真的有老婆孩子在唐山嗎?

外公急忙否認。

雨季的天色比較快黑。坐在電視機前的外公精神越來越疲憊。但是,我注意到他在努力打起精神。他想再待一會兒。他不願意承認疲憊佔據他的身體,不願意承認一切都不復原來了。所以他坐在那裡聽著,用很輕很弱的聲音和我說話。突然,話說到一半,他的眼睛閉上了,他就那麼無聲無息地睡著。坐在那裡,背靠枕頭,眼睛閉著,一動不動,呼吸又深又重,彷彿意識突然走開。沒有辦法,也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我一個人繼續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把目光轉向電視機,等待著,卻不太明白自己到底在等待什麼。

過了一會兒——10秒、20秒、30秒……我不是很清楚,外公重新睜開眼睛,看著我,努力地擠出微笑。

“我打了一小會兒盹。”他說。

我不知道如何接話。外公突然說:“這一次,我恐怕是過不去了。”

我試著說些什麼,但是,我找不出任何適當言語,只有保持沉默。

“希望他們能夠保留這個地方。”外公說。

他跟我說的其實一點用處也沒有,家裡那麼多人,我是對此最沒發言權的人,我怎麼可以向他保證呢?隔天,老人家神志不清,他是不行了。那是一個週五,雨季的週五,外婆聯繫所有的家庭成員回家。大家就在木屋群聚,門開著,面對漲水的河流。不遠處的竹林異常茂密,竹林後面的河流湍急,水位已經漫過棧橋了,買木屋時送的舢板,在流勢中浮沉,正要被拖住,棧橋卻緊緊地栓住了它。(待續

漫長的告別(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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