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10:00am 29/11/2021

王涑郡／运动心理师运动员身后的最坚强后盾

报道：本刊白慧琪、摄影：本报陈世伟

这是一篇配角的故事。通常请配角说故事，总不经意说回主角身上。

运动心理专家王涑郡博士（Dr. Rebecca Wong）就是这样，谈到羽球女双黄佩蒂、陈仪慧，混双陈炳橓、吴柳莹和跳高名将李合伟，鲜少提到自己。想想，实在难以避免，毕竟运动员打出成绩就代表她的付出有了收获。

整场访谈下来，替王涑郡下注脚“甘愿做配角”。她大力点头，更强调这是运动心理师的重要特质。在运动里，她这一行本来就是辅助运动员的角色而已。

2020东京奥运，跳高老将李合伟第一轮2.17公尺三跳不过，黯然留下“0”的成绩。镜头前，他落泪不语，远在马来西亚的运动心理师王涑郡看到画面，心也一沉。

她早已不在国家队服务，但李合伟是相识17年的选手，赛前开口求助，她当然义不容辞隔空辅导。重击之后，王涑郡给予他时间沉淀，再好好讨论分析状况。李合伟备战奥运的一年多来，除了长期隔离训练，间中还需上诉争取教练随团赴日参赛。种种的不如意，加上一整年没什么参赛，让他找不到比赛的感觉，跳得非常糟糕。

这就是运动心理师的工作。我们在荧幕前看选手打拼，教练在场边适时指导，调整战术。看不见的是运动心理师时刻跟进选手的生活、训练、比赛状况，从中调整心理状态，顶住压力应战。当然，还有其他运动科学团队透过营养、体能等等训练的辅佐。

普通心理与运动心理咨商的差别

王涑郡2004年入行，首15年在国家体育研究院（ISN），2年独自到中国国家队出任竞技表现总监，负责整体运动科学，也接触不曾带过的项目——短道速滑。2020年碰上冠病疫情，她决定回马与家人团聚，担任自由运动心理师，目前在一组电竞队伍服务。

此番见面，地点就在电竞队伍的基地。“我们上个月才拿到冠军！”原来不只传统运动，连电竞也开始透过运动心理学提升队伍表现。“电竞的心理需求不会比传统项目少，而且更多。”王涑郡解释，少了肢体运用，电竞更倚赖心理调整来达到最佳状态。

她没有一般临床心理师的正装形象，而是身穿羽球服，披上电竞团队的外套。她也没有会晤室，没有沙发、茶几做咨询。话当年，国家体育研究院有位同事是组织心理学背景的，咨商时安排了桌椅和球员“好好”对谈，在充满汗水的球场反而格格不入。实际上，有时趁运动员训练完，他们就在场边席地而坐咨商。

问及普通心理与运动心理咨商的差别，王涑郡观察到前者重个人调节，后者重团体和相互沟通。就算羽球单打是个人项目，你也可能被安排做陪练，不能只专注在自己身上。她认为这些细微差别不是一纸文凭学来的，要自己发觉、转换。所以工作上，她不会让运动员太快接受现状，而是学习沟通来解决问题，除非是裁判、空调等不能解决的环境因素，才接受。

耐心聆听特质被指适合运动心理学

其实，王涑郡大学念的是营养学，与运动无关。当时大学毕业，只有保健品公司聘请营养师来推销产品。“但我理解到要保持健康，只是谈饮食是不够的，要配合怎样运动才是最好的健康生活。”她本来就爱好运动，曾是空手道州手，后来到理大运动科学系做研究员，半工半读念硕士。

当时她遇到一位外国导师，带她认识世界之大，知道什么是教育，什么是运动科研。“他说我有耐心听别人说话，很适合做运动心理学。”王涑郡视这位导师为贵人，她也慢慢喜欢上这门专业。运动心理学应用灵活，每个人遇到的问题不一样，也有很多种解决方法。做了快20年，她从来不觉得闷或重复，而且依旧享受其中。

“比我早或同时段入行的人都是自己摸索，走出一条专业的路。”时间回到2004年，王涑郡进入国家体育研究院，大约只有30%的国手比较开通地接受运动心理学，教练要么不熟悉，要么不相信这能带来帮助。国家体育研究院后来花了整10年，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推广运动科学，在各州队也有相关课程。一批批幼苗州手后来升上国家队，自然都对运动心理学有基础认识。

一开始，王涑郡被安排到武术队。那是纪律运动，中国教练又比较严厉，队员相对比较配合。2007年她到羽球队，当时双打教练是雷西，她辅导女队，包括后来世界排名第一的女双组合黄佩蒂、陈仪慧。

她自认当时经验不足，多是解决球员场外生活、关系的问题，能给的建议不多。刚开始也感觉运动员对她保持距离，问一句答一句，一脸很想走的样子。“人跟人是靠感觉，不能要求每个运动员都喜欢自己。”当她协助的球员慢慢打出成绩，其他队员也才慢慢相信运动心理师。

论技术、战术，教练和球员是专家，她不会插嘴，但会了解一二，好让球员把一些心理概念连结其中。说到团队合作，尤其是双打有很多沟通、埋怨甚至投诉，就属心理范围。她常对组合说，“你们的关系就像夫妻，喜欢不喜欢，在场上都是要配合的。”沟通非常重要，仔细到连说话技巧都很讲究。“在球场上我希望你这样讲，我会好一点”，而不是“你为什么不这样那样”，那会让对方感受像被攻击。

球员出国比赛，视教练评估需求和体院安排，不是每次运动心理师都能跟去。没能随队的时候，她只能死守电视转播，观察球员的表情、动作及队友间的互动。看到他们没有击掌，赛后联系求证是不是吵架了，速速检讨，改善沟通，准备下一场比赛。“刚开始2004年，我们就sms联系。”那时的简讯、通话费用都是自掏腰包，有了WhatsApp才方便些。

唯有得到当事人认可,工作才算有效完成

业界人士对王涑郡并不陌生，但让广大民众关注到她，甚至是运动心理师这一专业，要数2016年里约奥运之后。混双陈炳橓、吴柳莹交出银牌亮眼成绩，教练陈仪慧也点名感谢她的付出，媒体才开始注意到这些幕后功臣。

2015年取得博士学位后，从前合作的陈仪慧已是教练，请王涑郡回来羽球队帮忙。当时吴柳莹完成膝盖手术，找不回感觉和状态。“那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有信心可以帮到他们，教练也很配合。”慢慢的，橓莹在场上有了变化，排名渐渐提升，取得奥运资格。

讲起里约奥运，当时混双破纪录打进决赛，多么振奋人心。“当场不像做戏有那么多flashback（回忆重现）啦……”王涑郡忆起当下先是兴奋，接着是担心，因为决赛对手真的很强。隔天跟教练讨论，战术上“吃不了”，她得准备另一套心理方案应对。当时她对陈炳橓说，“都到了这边，输赢不管了，好好表现给大众看就是。”后来回看，他好像把“表现好”看得很重，在场上反而绑手绑脚。

其实2016年也是王涑郡第一次参加奥运。2008年她资历尚浅，2012年她攻读博士转做兼职，负责的壁球和保龄球也不是奥运项目。初登奥运殿堂，她感受到顶级赛事的氛围和压力。她也比较小心言语，怕讲错东西，或表达的与运动员接收的有误。

里约奥运后获得球员和教练公开赞赏感激，她视为最好的认可。访谈中她不断强调，也常提醒后辈，运动心理师是外围补助，教练选手接受他们进入圈子是因为信任。“我们要拿时间去说服运动员，是他们评价我们有帮到忙，才算工作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