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网
星洲网
星洲网 登录
我的股票|星洲网 我的股票
Newsletter|星洲网 Newsletter 联络我们|星洲网 联络我们 登广告|星洲网 登广告 关于我们|星洲网 关于我们 活动|星洲网 活动

ADVERTISEMENT

ADVERTISEMENT

副刊

|

文艺春秋

|
发布: 9:01am 30/11/2021

小说

告别

A将僦

小说

告别

A将僦

A將僦/漫長的告別(下)

作者:A将僦

漫長的告別(上)漫長的告別(中)

前文提要:我試著說些什麼,但是,我找不出任何適當言語,只有保持沉默。

ADVERTISEMENT

圖:NONO

那一天顯得非常漫長,外公發出很響的聲音,哀號著、呻吟著,彷彿在無意識中,仍然感受得到疼痛和不安。外婆和孩子們卻聊起遺產和處置遺產的事。整整一天,大家都在聊遺產分配的事。

黃昏時分,外公好像平靜了一些。我一個人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他的手又溫暖又濡溼,但是,僵硬的手指粗糙得像原木頭一樣。外公安靜地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我傾聽著他的呼吸,虛弱而且不規律。每一次呼吸之間的那幾秒鐘,漫長得就像永恆。然後,外公的心跳和呼吸進入了漫長的休克時間。

我一直以來都是比較粗心的人,但是,那一天或是第一次,我真確地靠近死亡。幾乎是人類遺傳因子灌溉給我的先天知識,冥冥之中,我知道外公不在了。也是從那一天開始,我的生活中有了死亡的思考。比如,我們如何知道死亡的降臨時間和方式?死亡究竟是怎麼回事?到底是怎樣確定死亡的?

相信很多人會說:“以心臟停止跳動時間確定。”

大家都認為當最後一口氣從身體裡釋放出來,生命終於靜止,就是死亡降臨的一刻。後來我看過不少關於死亡的書籍,很多理論都確認心跳和呼吸維繫著生命,當心髒最後一次跳動停息,就是死亡的精確時間,很多人也認可這個劃定生與死的方式。但是,死亡真的是這麼清楚分明嗎?我之後見證的很多次死亡,心臟並沒有上一秒還在跳動下一秒鐘就不跳了。很多時候,心臟從動到停是一個過程,它會跳得越來越弱、越來越不規律,或是時強時弱。有時候,以為心臟已經停止跳動,它又重新動起來。心臟的跳和停影響血壓,更影響氧合指。一旦心跳終於停頓在平線(Flat-line),也經歷一段時間的平線,才是真正的死亡。這個過程,有人說是滑向死亡的全過程。

一些國家不承認以心跳和呼吸來定義死亡,甚至有法律法規規定,即使身體功能與呼吸功能已經喪失,只要大腦表現出某種形式的活動,一個人就仍活著,他們只認大腦的功能全部並且不可逆轉地喪失,一個人才算死亡。從這個生到死的過程,有時是為了方便從靠呼吸機維繫生命的腦死者身上獲取器官,再移植到另一些需要者身上,以“效率論”和“貢獻率”來看,絕對是對一個人的生命貢獻率最大化的體現。但是,生命難道只是純粹的生物?那麼一切與意識相關聯的事物又該如何解釋呢?比如感覺和做夢,比如成為多年植物人以後,又活過來的案例呢?意識幾乎是心跳和呼吸之外的另一種論述。不少科學研究就在這方面提出相反的意見。比如,一些病人的大腦在心臟停止跳動前就停止,一些病人在心臟停止以後的10分鐘後停止,有的病人即使心跳結束10分鐘,通過儀器檢測,大腦還顯示出活動。停止活動的大腦我是可以理解,但是,心跳結束卻尚在活動的大腦,究竟表示什麼呢?那些腦電圖曲線上的閃爍信號,在表達些什麼呢?

有人說:“生物與意識分離的人能體驗到一種完全與時間分離的狀態,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永恆。”

外公的心跳和呼吸全都終止了。但是,他沒有接上電極儀器,不能度量他的腦波活動,我不能確定,在那個雨季的黃昏,外公是否仍然有某種意識、感覺或者夢想。他對煎熬他十多年的身體狀況是不是仍舊依依不捨?他是否想到重複釣取竹節蝦的體驗?還有那個雖然他的經濟環境緊張,卻不忘匯錢回去的老家。

室內與室外的光線一樣昏暗。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那裡坐了多久,漸漸地我對時間失去了概念。但是我把他的手攥得更緊了。然後,我突然想到應該做些什麼。我有點慌。我喊外婆。外婆沒有即刻過來。

當外婆終於過來,卻不是她一個人。與他一起過來的是舅舅、阿姨和他們的配偶。他們輪流抓住外公的手腕,好像很在行地打探脈搏。我看著他們,然後盯著外公。完全沒有察覺,我的手仍然握著外公的另一隻手。

模擬醫生或者護士以後,大家都沒有說話,只是逐一點頭。

第二天,我被小鎮回教堂的祈禱聲驚醒。從睡房出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哪兒搬來的棺材已經放置在大廳裡。為了放置棺材,外公平時躺的大床搬走了。外公給重新打扮,整齊的髮型,他從來沒有穿過的西裝、領帶……我快認不出他了。

小鎮依舊,不到一公里外的回教堂有信徒在禱告。我想起草坪沒有漫溢河水時外公和我在草地上挖蚯蚓計劃出去釣取竹節蝦,身邊左右是各種地方特有的香草和香料,外婆親手栽種的小辣椒開始變紅了。那裡是我們給舢板上油漆的地方,也是外公向我講解如何垂釣竹節蝦的地方。回教堂的聲音遙遠而縹緲,聽起來彷彿有點不真實,幾乎是來自另一個次元空間的聲音。木屋草地上的積水是漫溢了,但是,我並不介意。我踩著積水走向棧橋。流勢還是十分洶湧,舢板還在湍急的流水中起落。我的來去,對在忙著商量或爭執遺產的舅舅和阿姨們來說,簡直毫不足道。

舅舅阿姨們的聲量有點大,我清楚聽到他們在說:“一直下雨。辦理白事十分不方便。”

但是,沒幾天他們就把喪事辦完了。

當然,白事還是需要走完一個程序。認識與不認識外公的人都來了。墓地也選好了。那是必須花錢聘請風水先生定義的好地方。

辦完葬禮,三舅把外婆接到他城裡的家居住。河岸邊緣的產業全變賣了。聽說因為遺產分配不均勻,幾個有資格分到遺產的兄弟還因此分裂而從此老死不相往來。

很多年以後,我重新回到河岸邊緣。我計劃尋找外公當年買下來又賣出去的木屋。這一次不是雨季,而是悶熱的旱日。雖然說河岸邊緣是現代化發展暫忘的角落,附近的馬來朋友卻開始興建沒人住的別墅,或許計劃退休以後回家養老,就連木屋也保不住了。

我走到河岸邊,看到一些閒來無事的老頭拿著釣竿,正在閒閒地垂釣。

我問:“收穫還行嗎?”

他們搖頭說:“不行了。上游砍伐森林,有人放毒或者電魚,現在河流已經死了。”

我突然想起那些年與外公一起釣竹節蝦的記憶。把魚餌放置好,垂下魚線,水底有什麼東西正把釣線拉拽。就是河水在流淌,就是環境從來沒有進入全面的靜態,我還是感覺得到竹節蝦掙扎著的拉扯力量。這個動作,在記憶中我重複了千百次。然後,有那麼一瞬間,時間完全靜止。緊繃的釣線、微弱的掙扎,我一放一拉,外公在我耳邊低語,教我這麼垂釣。

在老人家的提示下,我知道那是一尾成熟的竹節蝦,我知道,因為我曾經看到。跳躍和掙扎,它終究將向我游來。現實世界中的我,卻很多年沒有再體驗。或者,就像當年外公南來的路,從跨出去的那一天開始,他是註定回不去,也不可能回去了。只是作為具有感覺和做夢的生物,記憶成就了我們,我們也成就了記憶。

打开全文

ADVERTISEMENT

热门新闻

百格视频

ADVERTISEMENT

点击 可阅读下一则新闻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