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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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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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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1am 10/12/2021

冠病

确诊

疫情

散文

黄子扬

冠病

确诊

疫情

散文

黄子扬

黄子扬/失马(上)

作者:黄子扬
图:龚万辉

—— 2020年9月8日(星期二),午后暴雨,体温摄氏36.5,人数100

确诊病例返百,睡过短短的午觉便又醒来。妈在WhatsApp家群发了一个惊悚表情,便没有再说什么。面对第二波百宗确诊,我们都心底有数,不能再封城了,经济不允许,肩上卵生的压力也都不允许。片刻,才又再写出第二句,“自己小心”,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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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从精明隧道驶出,深入苏丹伊斯迈路隧道前,发现悬挂隧道外环树的白色塑料袋消失了。一直以为它会永远在那里的。那么长时间不肯逐风而去,便以为它从此放弃了向往,只想驻守车来车往的路上,如同一个向命运低头的颓丧青年。初时以为是气球,每每开车经过总不忍瞅它一眼,看它什么时候才肯收手。然而等待换来的,不过是它的日渐干瘪,褪色,慢慢变成了毫无情欲的老男人;而时间却依然呼啸而过,以及微光,等在隧道的尽头。日子驶进隧道,工作讯息就擦过火柴盒磷纸一般,亮起手机屏幕,堆叠未读。常常渴望宁静渴望一列黯黑无光的隧道。

(这世界哪里有没有尽头的隧道吗?)

总是在想,有没有人和我一样,发现了白色塑料袋的存在?如果有,而我不若白色塑料袋那般顽固,风会带我找到他吗?

和友廷约在郊外岭的网红韩国餐店,是看完电影《怪胎》的房间首映后。8点一刻抵达,还有6组人等在楼梯前。廷询问店长,9点休炊,10点打烊,等或不等。店长是韩国大妈,红润着脸,不知是气色太好,还是羞赧。廷说我们等,遂把联络号码写在列队名单上,韩国大妈补上一句,不保证可以吃得到喔。廷信誓旦旦,我们可以等。我们里面的我,若是孤身外食,铁定转身走人,但廷坚持,我也就随意。

8点45,韩国大妈走到楼梯口唤等在我们前面的最后一支队伍,排队青年拉下口罩跟其他不在队伍中的朋友通话后,毅然转身走下楼梯。身后的韩国大妈频频鞠躬致歉,廷一脸得意向我使了一个眼色。

以为晚餐就要以嫲嫲档随便敷衍过去,没想到,烤肉和嫩豆腐锅竟热腾腾送进了嘴里。我无解,问廷哪来的信心。他说,因为放弃总是比等待容易。这或许与坚持无关,与他双鱼座的冒险个性有关,他其实也不过赌了一把,倾尽时间,却因此让我们等来一顿饱饭。

不管有意无意,时间和爱一样,只能是一场赌局。怪胎如我们,总是倾注所有,不得不为女娇娥的程蝶衣如是,碰上另一个强迫症怪胎的陈静亦是。一旦灵魂沾染尘埃,爱便不再窗明几净。

30的跫音逼近,却一个不小心典当了勇气。连提到勇气这件事本身也开始变得矫情。以为时间无几,可它明明仍是奢侈的事。不可复返的岁月在后方不断拉远,而迎头的时间却看似短截苍白,于是总没来由的害怕,害怕落空,不敢追,却又不断问,还能做什么?

日子是驮着巨石上山,却在长夜尽头连着自己一起滚落,永无止境地。囚于行动管制的某个夜半,29岁的王问我,在你所有的哀居照片里,哪一张是最有意义的?我用手指翻越近百张照片,阅读自己为每张照片写下的注文,崎岖的字形如山峦,经过风雨的篆刻,才发现自己终于学会观赏日子的凹洞。每一张照片都有各自的意义,我说。那充其量只是有意思,不算意义,王答。不是的,王,你不曾经过我的日子,你不会知道。

王想必是知道的,关于我的倾慕。白日伏案工作如岛,以视讯软体里的札维耶多兰头像向世界展示,世界萎缩成只有工务,日暮下班,也不过阖上笔电;夜晚摆渡宽床,由岛至岛,指触换成手机,刷着哀居限时动态窥看每人的15秒日常,等王从东马捎来电话。有时是我不安于室,王才下课,未及接我电话。当初也不知道是什么接通了两地,一海之隔3000公里,忽然就缩成了蝼蚁行走地图之距。

在一帘黑布笼罩的斗室里,日升月落变幻成数字,每一次数字的跳换都像临崖,纵身跃入黑色的海是我。

王是海。无法辨明颜色的那种。深夜的时候是黑。白日墨绿又蓝。总是浮泛。

原定2月的双人旅行,因疫情取消。当初何不也是赌了一把。终究错失的航线,是孤独的两人挽着残喘的虚线匍匐向前。王无法展开他流浪的第一站,而我无法陪同上路,这是往后的预言。预言原来不是为了勒马。

—— 2020年10月23日(星期五),风云色变,体温摄氏36.2,确诊人数710

沙巴州选举掷下一枚新冠炸弹,死伤遍地,围城复始。

沙巴、雪兰莪、吉隆坡人民只能有条件行动。其他地区也开始闪现红色热点。

回到了将自己摆放在电脑屏幕里工作的日常,一返3月天,只是如今9月9。天气却异常燠热,风扇摇头晃脑地发出噪音干扰视讯会议的进行,只好挪位,快速将工作方案如热汗吐露,为求准点下班,待会要和友廷光顾上回那间韩国餐店。

友廷还在房里录制他的韩团MV解析影片,我对着电脑屏幕仿佛向着没有住人的窗口说话。窗口的彼端恒常是划伤的麦克风,沉默以对,独独时间在屏幕右下角悄然推移,黄昏6点30。等到电脑看不见的那头终于有人解开话头说话:“下周继续吧”,所有人才匆匆离场。

在这个疫情夹攻的数码时代,人脸身压成了平面,大多时候我们关闭视像镜头,连最后一点眼睛的关心都不留,于是只能借由时断时续的网线发出的稀声残音,欲语还休的,最后干脆都不说出来了。我们惯于用手指接收世界,滑到脸书上别人的动态,手指停下,确认一次疫情没有将他击倒,幸亟。时而见病毒将一家捣破、捣散、捣碎——家乡的父抗疫多日不敌,远在城市打拼的孩子临终无法陪在父侧;又或,某公司大楼出现确诊病例,全体员工居家隔离14天,探温与探味,吃出了西瓜的甜,解掉了自我怀疑的暑,惶惶才过了,才过了那么一天。

病是毒,是疑,是伤。

郊外岭那家南沃韩国餐店的楼梯尽头无光,虽知无望,仍是走了上去,不尽然是要为见证大门深锁。和友廷徒步到隐身下一条街的另一家韩国餐店,路上人烟罕至,周五夜市最喧嚣不过是小黄灯泡,廷说,不如去光顾那摊叻沙吧,夜市小贩毕竟也艰难。

我怯步了。我说,市集的人流管制终究疏忽,难保没有风险。一番争拗,我们决定先在原地观察走动的人群,最后,还是朝向韩国餐店。

推门而入,两个打扮浓艳的中年妇女在柜台争着付钱,韩国胖大叔一时不知该收哪边,便选择望向我们,再喊一喊后头的伙计。我们与伙计礼貌地保持距离,跟着他走到座位上,格局不小的韩国餐店里,我们是旷野的第二群人——不啻,现下生活之全貌。

身边的人是我的反射镜,而我总是从他们的身上看见不曾看见的自己。我不若廷果决,至少在攸关生命的课题上。他的敢于出走于我是一场赌,成本绝对不是一份正当全职或积蓄,而是未来。未知的未来。比如,回来以后,我是不是就身无分文了?廷却从来不问,拎起背包转身就迈步。他背大背包过安检的背影留给我的,是我对自身的追寻与探问。我呢,我的向往是什么?

好几个深夜我透过视讯镜头陪他看他身处的白天的世界。他坐在佛罗伦萨的喷水池旁百无聊赖地看街头艺术家吹萨克斯风。他说原来这才是生活。他说历经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波兰处处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我终于接得上话头,我说,一如我曾亲身踏上的柬埔寨暹粒;廷说,可是其实现在这里的人民生活就像我们吉隆坡一样啦;但是,我说。当我走在吐斯廉屠杀博物馆凝视每副骷髅,便深觉这里的人民头上都顶着一层灰透的薄衣,他们用全身承受着历史重重的压,以此度过他们每天的日常。历史是一道永远无法填补的缺口,他们只能带着家族里的血、伤和亡,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电话那头的廷听了沉默。不知道他眼前的景色如何。

那个对话中稍停片刻的“但是”,便是我和廷,以及,我和我身处的世界不尽相同的地方。

我不知道那个细微的,与之的缝隙能以什么单位换算。

“但我们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廷说,“我们其实都拥戴着别人的眼睛。”

廷说他要去海边,多好。此刻我都望见了蔚蓝的海岸,谛听着潮汐,海鸟不带任何答案地从头顶飞掠,云就沉了下去。眼下即是方格日子,那个不能打开的窗子里,我们都住过,也将再次住进去。待续

失马(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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