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恆學|通貨膨脹是政府引起的

所謂“通貨膨脹”，指的是市場上的錢的數量增多。這個字面理解是準確的。進一步推理，當我們看到錢的數量變多，但社會生產的產品數量沒有變，即是說，錢相對產品變多，錢的價值就會下降。錢的價值下降，我們就需要花更多的錢來買一樣多的東西。這就是物價上漲。

不要忘記，這些“東西”也是由人來生產的（有的是本地生產，有的是進口）。負責生產的人，不管老闆或員工，也會要求把自己的勞力價值提高，也就是要求漲薪，於是社會整體的物價就一起提高（從產品需求到原來及勞力供應）。如果你所從事的行業沒有漲薪，通貨膨脹下，你的薪水是變相縮水了。你能做的是要求漲薪或者另謀高就。

錢的數量是怎麼會變多的呢？錢的數量講的是金錢供應（money supply），其變化皆貨幣政策使然（monetary policy）。一個國家掌管貨幣政策的是中央銀行，在馬來西亞，就是國家銀行了（Bank Negara Malaysia）。國家銀行是財政部轄下的法定機構，雖然表面上其權力不受政府控制，但從總裁到各個政策委員會的人事任命，實權都在政府。

影響金錢供應的方法有幾個，利率是其一，但少人注意的是政府印錢。政府印錢的具體操作是國行印新貨幣來買政府債券，金錢數量隨之提升。

不要以為印錢一定是好事！原則上，如果政府印錢的速度和社會產出增長的速度相若，通貨膨脹不會發生，或者對社會沒有危害；如果印錢過慢會造成通貨緊縮，對社會產出不利。嚴重的、對社會有害的通貨膨脹，是政府印錢相對於社會產出過多的結果。

讓我舉例說明吧：如果明天你睡醒時發現錢包裡的錢無端多出一倍，你會增加你的花費；商家看著產品好賣，會增加入貨訂單；生產商看著需求增加，會調漲價格。不久後，你發現所有物品的價格都上漲了，而你花出去的錢是更多，但買到的東西和之前一樣。惡性通脹的發生，就是當我們為免未來要花更多的錢來買一樣多的物品而超前消費，那物價就會持續上漲，通脹就會循環下去。

繼續上述例子：我們“睡醒”的那一天，大約在2021年3月。從那個月份起，馬來西亞結束了自2020年3月因MCO而起的通縮，開始有約1.65%的通脹。根據最新公佈的第三季度數據（7-9月間），通脹按年增長2.22%，而實質GDP（一個衡量社會產出的尺標）在同一季度按年下跌了4.5%。

金錢供應呢？自2020年MCO開始後，流通貨幣（currency in circulation）就有雙位數的按年增長，持續到今天還沒停止。從2020年3月到2021年9月，流通貨幣總共增加了近25%！

意識到通貨膨脹是因為貨幣多過產出的結果，我們就要問，政府為什麼要印錢？

答案是，政府要救市，算是響應民眾對政府的要求了。政府救市靠的還是支出，兩年來各種振興或補助配套就是。要支出就要有收入，而政府的收入有兩個來源，一是收稅，一是舉債。政府印錢是間接的增加收入的方法：政府用新印的錢救經濟，但印錢導致通貨膨脹進而導致人民現有的錢貶值，同樣的一塊錢只能買到較少的東西，其效果和政府抽稅一致！

在掛白旗運動的背景下，我們不能再更容易找到一個政府支出趕跑私人支出的實例：通貨膨脹下，人人看著手上的財富漸漸變小，可以捐出去的餘錢自然減少，然後社會就只能讓政府來救了。

我們如果搞不清楚通脹的這層根本原因，就容易被政府找到“替罪羔羊”，又或者被政府下錯藥，反而害了經濟民生。

首先，我們要分清楚發生通脹的原因和描述通脹的方法。衡量通脹的是消費者物價指數（consumer price index，CPI），而這個指數是由一籃子物品組成。這一籃子物品又有分類，於是我們就容易聽到人說“食品、燃油價格漲導致通貨膨脹”。這些產品價格上漲，只是描述了通脹的情況，不是發生通脹的原因。

誤以為產品價格上漲導致通貨膨脹，我們就容易引來價格管制或津貼，來壓抑市場價格。價格管制非但不能減輕人民負擔，更會讓我們買不到被管制價格的產品。如果你發現之前菜市有些東西買不到了，其實是商家預期到價格管制而減少進貨。

政府喜歡找商家來做“替罪羔羊”，因為民眾最易為此買單，而政府要介入市場易如反掌。這種做法無視市場價格是競爭的結果：就算商家多貪婪，漲價就是會減少他們的生意。這像貪婪之人所為嗎？

誠然，本地物價上漲，很大一部分是進口貨價格上漲引起的。這裡有兩點要注意：一、不只通脹是全球一般現象，政府印錢也是全球政府應對病毒的一般政策。政府印錢和通貨膨脹的關係沒有被推翻。二、進口價格和馬幣幣值有關，而幣值又和金錢供應和國內生產總值息息相關。換言之，馬幣貶值也是大量印錢的效果。

國家銀行的專業人士不是蠢材，他們是知道貨幣增發過多了。問題是，天才也無法預測通脹會幾厲害。他們能做的是亡羊補牢，開始減少貨幣量而已。事實上，他們已經在這麼做了。

要解決通脹，我們要意識到通脹是政府大量印錢的結果，而政府印錢是為了響應選民對政府救市的需求。面對通脹，我們不要怪政府不做事，我們要怪的是政府印錢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