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讀書會】王日導讀/武俠讀書會（二）：古龍群俠之三少爺謝曉峰

這個人就是綠水湖“神劍山莊”的三少爺。

這個人就是謝曉峰。

沒錯，翠雲峰下，綠水湖前。

◢謝曉峰的劍 早期的三少爺

謝曉峰成名極早。《三少爺的劍》裡有提到，謝曉峰5歲學劍，6歲解劍譜，7歲就已經可以把唐詩背得朗朗上口，而跟他同歲數的孩童都只還在穿著開襠褲。我個人覺得，除了身為劍道世家的傳人這個因素，謝曉峰根本就是百年（可能千年）難得一見的文武奇才。雖然他的劍可能可以跟燕南天旗鼓相當，不相伯仲，可是他卻比豪氣萬千的燕南天多了一份文韜武略的英挺秀氣。

謝曉峰在11歲的時候，就已經把當時如日中天的武當第一劍客華少坤擊敗於劍下，而這個只是前期的謝曉峰。出生於武林顯赫一時的神劍山莊，一出生就是萬千寵愛於一身，憑著自身的聰穎天資，他的劍不但練得出神入化，風度翩翩的他還迷倒了不少青春少艾。可是這樣的一個三少爺，卻揹負著尋常百姓人家所沒有的沉重枷鎖——家族名聲的負擔。所謂人怕出名豬怕肥，一個人的名氣無論再大、再響，也還是會有不識好歹、不知死字如何寫的人來挑戰你。原因很簡單，謝曉峰是武林第一劍，只要我贏了他一招半式，我便是新的天下第一劍了，我還不一舉成名？我的名聲還不立即天下皆知，享譽江湖？幾乎所有江湖中的劍客都以能夠挑戰三少爺為榮；練劍的人都以能夠擊敗謝三少爺作為最終目標。對於這樣一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身分，無論再如何尊貴，再如何高高在上，每天過著不是你殺人，就是人殺你，甚至有些人是你根本不想殺的，你再強大，遲早有一天也會身心俱疲，也會想逃避現實。因此他把他神劍山莊三少爺，把他天下第一劍這個虛無縹緲的名號棄如敝履，自甘流離於市井，當個 “沒用的阿吉”。

◢中期的三少爺——沒用的阿吉

為了讓劍神謝曉峰更貼近普通人，古龍刻意把他 “寫死”。讓他逃離江湖的紛爭、逃離武林中人不斷前來挑戰的糾纏，化身為一名生活在市井之徒中最底層的“爛泥”，所有人口中：“沒有用的阿吉”。本來，阿吉只想過個平淡無奇的生活，忘卻以前所有的一切。可是謝曉峰自己說過，只要你一旦做了江湖人，就永遠是江湖人。即使阿吉活在社會的底層，他也是活在江湖中。只要你還是活在江湖中就永遠會被這句話套著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這句話雖然老到掉完牙了，可是卻是最寫實直接。

沒用的阿吉雖然沒用，可是隻要他是謝曉峰，他就可以變得很有用。

在《三少爺的劍》第十九章“管鮑之交”就提到，沒用的阿吉只是用了隨地拾起的一段枯枝，就把昔日縱橫江湖無敵手的雷震天一招破功，礙於篇幅有限，請看官們自己去細讀原文。由此可見一斑，謝曉峰的武功修為，在這個阿吉時代，就已經是爐火純青，深不可測了。再看看《三少爺的劍》第四十章“預謀在先”的原文：

就在他開始笑的時候，謝曉峰已出手。

沒有人能形容他這出手一擊的速度，也沒有人能形容這一著的巧妙和變化。他的目標卻不是梅長華的劍，而是梅長華的眼睛。

梅長華閃身後退，反手拔劍。拔劍也是劍術中極重要的一環，華山弟子對這一點從未忽視。

梅長華的拔劍快，出手更快，劍光一閃，已在謝曉峰左脅下。
誰知就在這一剎那間，他的肘忽然被人輕輕一託，整個人都失去重心，彷彿將騰雲駕霧般飛起。

等他再拿穩重心時，他的劍已在謝曉峰手裡。

這不是奇蹟，也不是魔法。這正是謝家三少爺的無雙絕技“偷天換日奪劍式”。

看起來他用的手法並不複雜，可是隻要他使出來，就從未失手過一次。

梅長華的笑容僵硬，在它的臉上凝結成一種奇特而詭秘的表情。

忽然間，一聲龍吟響起，彷彿來自天外。一道劍光飛起，盤旋在半空中，忽然閃電般凌空下擊。這正是崑崙名震天下的“飛龍九式”，劍如神龍，人如臥雲，這一劍下擊之力，絕沒有任何一門一派的任何一劍可以比得上。

可惜他的對象是謝曉峰。

謝曉峰的劍就像是一陣風，無論多強大的力量，在風中都必將消失無蹤。

等到這一劍的力量消失時，就覺得有一陣風輕輕吹到他身上。

風雖然輕，卻冷得徹骨。他全身的血液都彷彿已被凍結，它的人就從半空中重重的跌在地上。

風停了。

人的呼吸也似乎已停止。也不知過了多久，歐陽雲鶴才長長嘆息了一聲，道：“果然是天下無雙的劍法。

所以說，中期的謝曉峰，只有燕十三這個宿命之敵才堪做為他的唯一對手。

一個江湖之大，往往小於塵埃。

即使整個武林猶如宇宙般廣闊，只要是宿命之敵，遲早還是會碰頭，也遲早必須有個了結。沒用的阿吉無論是躲去哪裡，或是藏身於最低賤的市井階層之下都好，不管燕十三化名為段十三還是誰都好。謝曉峰就是謝曉峰，燕十三就是燕十三，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只有一個謝曉峰；也只有一個燕十三。他們一位是劍中帝王，一位是劍中之魔，一山不能藏二虎，一個江湖只能夠有一位天下無敵的劍客，命運的無形之手早就已經把他們的宿命之繩拉在一起，糾纏著，直到其中一位殞落。

那一戰，悲壯華麗。

那一戰，天地變色。

燕十三從奪命十三劍衍生出的第十四劍使到力盡時，代表死亡與毀滅的第十五劍橫空出世，世上無人能敵，身為天下第一劍的謝曉峰也露出恐懼至極的表情，知道自己終於即將被這一劍殺死，他是謝曉峰，他可以死可是他不能夠敗，除非他敗了也死了。謝曉峰與燕十三的宿命之戰出自《三少爺的劍》第四十六章“大惑不解”：

劍光忽然消失，劍式忽然停頓。燕十三盯著自己手裡的劍鋒，眼睛彷彿有火焰在燃燒，又彷彿有寒冰在凝結。他的劍雖然仍在手裡，可是所有的變化都已到了窮盡。他已使出了他的第十四劍。

現在他的劍已經死了。謝曉峰的劍尖，正對著他的劍尖。

他的劍若是條毒蛇，謝曉峰的劍就是根釘子，已釘在這條毒蛇的七寸上，將這條毒蛇活活的釘死。這一戰本來已該結束。

可是就在這時侯，本來已經被釘死了的劍，忽然又起了種奇異的震動。

滿天飛舞的落葉，忽然全都散了，本來在動的，忽然全都靜止。

絕對靜止。

除了這柄不停震動的劍之外，天地間已沒有別的生機。

謝曉峰臉上忽然露出種恐懼之極的表情。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劍雖然還在手裡，卻已經變成了死的。

當對方手裡這柄劍開始有了生命時，他的劍就已死了，已無法再有任何變化，因為所有的變化都已在對方這一劍控制中。

所有的生命和力量，都已被這一劍奪去。

現在這一劍已隨時都可以刺穿他的胸膛和咽喉，世上絕沒有任何力量能阻止。

因為這一劍就是“死”。

當“死亡”來臨的時候，世上又有什麼力量能攔阻？

可是這一劍並沒有刺出來。

燕十三的眼睛裡，忽然也露出種恐懼之極的表情，甚至遠比謝曉峰更恐懼。

然後他就做出件任何人都想不到，任何人都無法想像的事。他忽然迴轉了劍鋒，割斷了他自己的咽喉。

他沒有殺謝曉峰，卻殺死了自己！

可是在劍鋒割斷他咽喉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睛裡已不再有恐懼。在那一瞬間，他的眼神忽然變得清澈而空明。

充滿了幸福和平靜。

然後就倒了下去。

這一戰謝曉峰雖沒死，可是卻敗得很徹底。他明白燕十三的用意，因此也自斷雙手的拇指，從此棄劍不用，毅然歸隱。

◢後期的三少爺——人劍合一的謝曉峰

後期的謝曉峰出現於古龍的另一武俠小說——《圓月彎刀》。
故事的主人翁丁鵬欲成為天下第一，去到神劍山莊內的藏劍廬，終於見到了謝曉峰。引述《圓月彎刀》第十六章“解脫”：
謝曉峰是劍客，他的境界自然是劍上的。

劍，器也，刀亦器也。

武學到了至高的境界，刀與劍已經沒有什麼區分了，它們只是肢體的延伸而已。

丁鵬的境界，只是到刀即是人，人仍是人。

刀為人役，人為刀魂，那是塵世的高手了。

但是謝曉峰呢？

他在什麼時候到達那個境界的不得而知，但是他在10年前即已跳出了那個境界，卻可以肯定的。

因為他建了這藏劍廬。

在藏劍廬中，他在追求另一種境界，另一種返璞歸真、由絢爛歸於平淡的境界。

那種“劍即是劍，我即是我”、“劍非劍，我非我”的境界，那也是一種仙與佛的境界。

沒錯，後期的三少爺謝曉峰，在武學上的造詣已經跳出凡塵，昇華到仙佛的境界了，即使燕十三複生再使出毀天滅地的奪命第十五式，他也可以輕易破去。丁鵬知道，他的刀招雖然厲害，可是還是屬於凡塵之刀，在人世間可能真的天下無敵了。可是隻要遇到人即是劍，劍即是人，劍非劍，人非人的謝曉峰，他還是差了好大一截。

無敵的三少爺雖然“死過”也敗過，可是也就是這些經歷造就了人劍合一的三少爺謝曉峰。無敵是最寂寞的，我相信如果可以選，他也希望在他的人生裡，可以擁有更多燕十三這樣的宿敵與知己。

你們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