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7:00am 17/12/2021

林奕慧.疫情下掙扎求存的女性

林奕慧

2021年人權月系列文章乃配合隆雪華堂青年團、隆雪華堂婦女組、異樣（Diversity）和大馬同人互助諮詢協會（PLUsos）聯辦的“性別平等—2021 年人權月系列活動”。

冠病肆虐全世界已近二年。這場疫情不只引發全球醫療和經濟方面的危機，同時也加劇了社會分化。既有的階級和性別所構成的差異因為疫情而擴大，而貧富懸殊和性別不平等又會導致更為嚴峻的社會問題，互為因果形成惡性循環。病毒不歧視任何人，即使達官貴族也可能染疫。但是，從整體社會結構而言，特定群體在疫情下受到的衝擊更為顯著，而他們應付衝擊的能力卻又更為缺乏，其中尤以女性為甚。

孕婦身心健康受威脅

冠病在世界各地蔓延開來，大家都把目光投向確診病例和死亡人數。但疫情爆發後，孕婦和產婦死亡以及死產的比率皆升高，孕期焦慮和產後憂鬱症也明顯增加。[1]不同國家的綜合分析都有相似的現象，但其中仍有貧富落差。中低收入國家的情況比高收入國家來得嚴重。可是，現有對於中低收入國家的分析又比高收入國家少，實際情況或許更糟糕。醫療資源和學術資源顯然都集中在富國。窮國的醫療能量極為匱乏，更別說有足夠的研究可追蹤其問題和趨勢。

這些問題與醫療體系效率有關。衛生機構難以負荷疫情時暴增的工作量，往往把婦產科醫護人員調派到緊急部門，從而犧牲了孕婦和產婦所需的醫療照護。本地醫院也曾因為確診病患過多，把產房充作冠病病房，而婦產科被迫減少原有的床位，遷移到舊樓的狹小空間接生。

孕期焦慮的現象在疫情下變得嚴重，但檢驗與諮詢次數反而減少了。擔心前往醫療機構會提高染疫風險、政府勸阻民眾出門、封鎖期間的公共交通與托兒服務減少，這些因素都構成了孕期檢驗的障礙。發達國家迅速將身心諮詢服務轉移到線上進行，但對於住處缺乏穩定網路或私人空間者而言，這是遙不可及的。以尼泊爾為例，弱勢群體在醫院生產的比率銳減，產婦和胎兒因此承受更高的風險。即便英國也出現社會差異的強烈對比，第一波疫情中死亡的孕婦有88%是黑人或其他少數族群。

除了上述提到的種種困難，導致孕婦死亡的一個主要原因竟是家暴。由於親密伴侶動粗而造成孕婦死亡的案例在疫情期間增加。聯合國的報告指出，自從疫情爆發以來，女性遭受肢體和心理暴力以及性侵害的事件急劇增加。法國的家暴案增加了30%，馬來西亞和新加坡的求助熱線記錄分別增加了40%與33%，其他國家也有類似情形。[2]

鎖在家裡的暴力

家暴屬於敏感課題，受害者往往因為害怕施暴者、缺乏經濟和精神支柱、保守的文化氛圍或不曉得自己的權益而隱忍，所以現實中未被揭露的家暴案例可能高於舉報的數據。家暴受害者的定義不限男女，但其中絕大多數是女性。施暴者經常以恐嚇與監控令她們噤聲，甚至剝奪其人身自由。除了肢體和精神上的虐待，有些女性也因為無法逃脫既有的關係而遭受強迫性交，不僅心靈受到創傷，還得承受罹患性病與非情願受孕的風險。

馬來西亞去年的家暴案例在行動管制期間特別多。在疫情下，女性比以往更難尋求法律支援，各種輔導和援助機構也為了應付疫情而疲於奔命。許多受害者無計可施，被關在家裡繼續面對施暴者。文化的痼疾——男尊女卑、妻子應當順從丈夫、家醜不可外揚、勿管別人家務事等等——儼然是另類致命的病毒。疫情所造成的壓力、行動管制政策與社會隔離狀態，恰好形成有利於這些病毒滋長的培養皿。

在承受與付出的火線上

女性在疫情下遭遇暴力的事件增加，最直接的因素是經濟所造成的壓力。許多人在這期間失業、生意虧損甚至債臺高築。在中國與塞拉利昂皆發現，收入減少是家暴增加的主因。喀麥隆和尼日利亞等國家也因為人們失去生計而導致女性面對的性剝削和性別暴力加劇。此外，因為疫情導致學校關閉和家境貧窮，全球預期未來十年內會增加1300萬宗童婚。這些女孩將被剝奪接受教育和自主抉擇的機會，並承受過早生育的危害。

由此可見，冠病引發的災難將遠遠超過我們目前所見，而居於劣勢的女性首當其衝。然而，女性一方面是疫情下最容易遭受暴力的群體，一方面又是疫情中站在前線付出的群體。全球醫護人員有70%是女性，而包括社會照護人員在內則高達90%。[3]即便在家中，女性也往往肩負著照顧老人和孩子的工作。社會中廣大的脆弱群體——病患、老人、幼童、身心障礙者的生命都仰賴這些女性日以繼夜的支撐。

此外，醫院清潔員工是疫情下經常受到忽略的前線人員，其中大多數是女性。清潔員工大量接觸各種髒汙與醫療廢棄物，但她們經常沒有獲得足夠的防護裝備。本地醫院清潔員工曝露在疾病風險中，卻因不合理的外包制度而受盡壓榨和欺凌，薪資微薄且工作不穩定。可是，如果沒有她們，醫院根本無法正常運作。

每個人都在苦苦等待疫情的陰霾散去，但疫情併發的後果不會隨著疫情結束而自動消失。我們可預見女性當前受到的強烈衝擊將使她們未來陷入更深的困境。從上述的分析可見，女性的處境在貧窮和邊緣群體當中更為惡劣。因此，在克服性別不平等的道路上，我們也須同時克服貧富差距、族裔歧視和勞力剝削這些與之相交的問題。在疫情的戰場上，女性處在最容易受到攻擊的位置，卻也是最重要的前鋒部隊。女性的福祉關乎著人類的命運。

（作者是輔仁大學哲學系博士生。中原大學宗教研究所碩士。群議社社長）

[1] https://www.thelancet.com/journals/langlo/article/PIIS2214-109X(21)00079-6/fulltext

[2] UNDP BRIEF: Gender-Based Violence and COVID-19; Impact of COVID-19 on violence against women and girls and service provision: UN Women rapid assessment and findings.

[3] https://www.thelancet.com/journals/lancet/article/PIIS0140-6736(21)00530-4/full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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