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肖兔,也真的肖兔。
朋友打来电话时,总以为我家几时多了个小女孩;因为对话中她声音微弱且清晰的回答,一句一句的,小心翼翼的,那是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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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不是素食者,但对于肉类她只需一小块就足够了;多夹给她,她总是摆摆手——不要不要。最喜欢吃腌制的“阿渣”——那酸甜带芝麻的黄瓜黄梨红萝卜。这最简单的菜,她可以夹了再夹。
以前我家住的环境——争吵、粗口、吸毒、贩毒。我母不是孟母,我们没有三迁。
肖兔,也危险,随时被人吃掉。
几十年后,我才听到妈妈叙述她年轻时的一段。那时我才十余岁,她差一点就被吃掉判死刑。那是一个午后,邻里的太太罗妮托了一罐雀巢咖啡于她,只丢了一句“明个儿回来拿。”
这里像是大宅院,楼上楼下前前后后共有3栋,亦吵亦杂。
第二天罗妮道了谢,领回那罐咖啡。
之后妈妈与另外一位邻居发嫂聊起时,发嫂哎呀了一声:“那罐是毒品啊!昨天有警察上门查了我们这里好几户,你不知道啊?”
才知我母亲差点被害,兔子快被劏了。
1 /
有时想想,妈妈无才、软弱、无能,或许白白的兔子可爱吧。但是啊,若有一个虎妈,或许还可以护得了家。
周遭大多是贫困家庭。文贵的妈生养较多,有5个。她丈夫老老实实工厂打一份工,文贵的妈到处收东西在家里干活——缝制雨伞的骨架,或制作一些糕点上的碎花饼,她自己忙,孩子也忙。
我妈让我们3兄弟自由发挥,没有要我们做什么。每天煮一小碟的菜,我们是饿死不了,只是啊,感觉没有像文贵的妈,那样积极创造未来的幸福。
也稀奇,这样的兔子也常有好朋友。
阿春在四姐妹中长得最不漂亮,却与妈妈最要好。阿春那时十四五岁吧。临近过年,妈妈无意中透露身上没多少钱,隔了一天,没想到阿春这小女孩把两捆包着的钱币给了妈妈。阿春还那么年少。
后来我们搬了新环境,认识了大我母亲两岁的林太。林太烹饪一流,60岁了,还时不时到坡底帮弟弟打理香烛的生意。她见到我妈妈最近上教会,总是穿着上菜市场的衣。我妈说,那也是出门的衣。林太说:“你没有两件比较好的?”
“有啊,还留有两件赴亲戚喜宴穿。”
这林太过了数天,缝制3套送给她。
兔子没新年也有新衣穿了。
也稀奇,母亲并非那种活跃分子,但总有人亲近她。
2 /
有一姓许五十余岁的妇人,总是在午后来探我妈,这妇人驾着车,也很懂得保养个人容貌,家里还有儿媳孙子,就不知为何常带着东西来探望。图的是什么?年纪彼此也差一截。我常想,或许是她怀念她母亲。
母亲牙齿长得不好,造成嘴形不佳,竟然曾经有一女同事说,她喜欢见到我母亲的微笑。(天啊,是她母亲太凶悍了吗。)
母亲几十年的假牙套,也松弛了,每次夜晚在电视机前打盹。劝她晚饭后先拿下牙套,总是没辙。她打盹时,我常挂心牙套是否会松,卡住喉咙就糟了。
老老的她一个人在家,也生怕滑倒。她说,一次晾衣服时,踩着地上的枯叶,也不知怎么搞,向前滑一下,又向后,来来回回,她说没跌着,倒是像跳了个芭蕾舞。
在我成人许多年后,发现没受什么教育的妈妈,其实有可能成为才女。她听收音机里播的歌曲时,有些歌她会调大声量听清楚:“名和利啊,什么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得意得喂,得意得喂……”她原来喜欢听哲理。
她年迈沮丧的一次,是左颊长了一粒鱼丸般的瘤,好几个月了,不想看医生,她说若是癌,死也算了。后来总算去了私人诊所,医生写了信,要转去政府医院。去了医院又等排期,那也需要两个月后。周遭的人也知母亲要动脸上的手术了。
数周后,在教会里遇到人,人问母亲:“你脸上的手术复原真快啊。”
我母亲笑着笑着。也不知几时,这鱼丸般的瘤后来自己消失。我说,那是上帝动了手,所以无痕无迹。
3 /
但愿我母晚年风和日丽。她的欢喜是晚餐过后,嚼那一点点的小零食,或是巧克力、或是三几片薯片、或是无核应子,这是她小小的甜蜜幸福。
她一切都以小与轻为美,选购鞋子要轻的感觉没穿鞋,选衣服布料都是小碎花小格子;一切巨大的,繁杂的,她甚是抗拒。
但愿她小而美的人生,没有重压的轻轻跳过。
她肖兔肖得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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